她正要轉身,被聞螢叫住:“阿姨,林叔叔是怎麼……”
“哮喘發作。”鬱素媽媽連連搖頭,“誰都不知道他有這病,現在想想,難怪他不煙不酒,還定期鍛煉。可他在外面也沒犯過病呀,唉,真是太突然了。”
“那林謹承……”
聞螢還沒說完,林謹承抱著一箱礦泉水走來。
他上臂纏著黑紗袖章,看到聞螢時腳下一頓,眼裡流露明顯的意外。
但他隨後把水放到接待桌上,和治喪小組的人說了些什麼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空沒有星星,像完全浸泡在盛有濃墨的硯裡。
微涼的山風濕漉漉的,拂過沁出汗水的臉頰,泛起爬過蟲子似的癢。
林謹承步子邁得大,好像知道聞螢跟在身後,想甩掉她。他慣常地雙手揣進褲袋裡,黑色襯衫被風吹得鼓鼓囊囊。
轉眼到了外面的停車場,再往前,燈光越來越暗,連路邊樹木的輪廓都悉數隱入夜色。
聞螢不知道他要去哪,但除了追上去,心裡沒有別的想法。
她剛要出聲喊,前方的轉彎後,林謹承消失了。
聞螢慌張地跑過去。
林謹承就倚著那堵高牆,垮下半邊肩膀,抬頭要笑不笑地看她。
分不出笑還是沒笑,他面孔隱在昏暗的光線中,如同暗房顯影水裡的黑白照片,模糊卻蕩漾。
“你來幹什麼?”
他嗓音略有沙啞,語氣隨意,彷彿只是例常詢問。
兩堵牆之間,只夠一輛車通行,但前方通往一團漆黑,這條路看樣子很久沒人走了。
聞螢沒有絲毫懼怕,走到他面前,說:“我從鬱素那聽說這件事,想來看看你,你怎麼不告訴我?”
林謹承垂下眼睛,嘴邊掛起懶散的笑:“又不是什麼好事,需要到處宣揚嗎?”
“林謹承……”
“如果你想同情我,還是早點回家。”
“不是同情!”聞螢見他有些誤會的意思,急切地辯解,“我沒有同情你!”
你曾在我萬念俱灰,搖搖欲墜的時候拉住我,帶我離開,讓我知道自己並不孤獨。
那麼現在,我也可以。
聞螢這麼想著,一隻手摸到他的臉。他眉毛皺了皺,很快把頭轉往另一邊。
那隻手停在原地,慢慢枯萎,塌縮為一個虛握的拳頭。
“雖然你早就知道了,但我從來沒有說過。”聞螢全身激起無窮無盡的勇氣,然而一開口,依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似地惶惶,她緩慢地收回手,“林謹承,我喜歡你,我想跟在你在一起。就算你今天趕我走,也要先答應和我在一起,不然你推開我,我還會再回來,一次又一次地,講什麼道理我都不聽。”
聞螢說完後,閉上了眼睛,像在等待最後的宣判。
四下闃寂,連風都沒有。
那個虛握的拳頭還沒來得及徹底收回,她手腕被一把拽住。
身體被牽引著,投入他的懷抱。
林謹承抱緊了聞螢,力氣大得她有點喘不上氣。她輕撫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隨後感到他全身都在發抖,好像瞬間回到數九隆冬,因為寒冷,整個人抖得篩糠一樣。
“林……”
“他的血液裡,檢查出了安眠藥和酒精。”林謹承吸了吸鼻子,很快恢複鎮定,“喝酒,吃安眠藥,你知道這兩樣對哮喘病人會加重病情嗎?”
“我……我不知……”
“他這個人狂妄自大,不向任何人示弱,所以從沒對外說過自己有病,包括那些女人。”林謹承停住,手指繞著聞螢留長的頭發,貼到她耳邊低語,“我一直都知道他和你媽媽的事。你媽媽很漂亮,被他看上是情理之中。他們常常來家裡,跳舞,喝一點酒,很有情調,我爸爸會送她很多禮物。但你知道嗎?每次的酒,都是你媽媽帶來的。”
“不!不不不!”聞螢推開他,眼裡盛滿了驚恐,“我媽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