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棕色沙發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皮質開始剝落,趙姝萍縫了兩個座墊勉強遮住,卻仍然呈現出一種骯髒的舊。扶手上散落一張百元人民幣,鮮豔的紅色十分紮眼。
聞螢知道趙姝萍指望她同聲同氣,往就要熄滅的火上再添一把柴。
但轉過頭去的石磊黑著臉,顯然到了要爆發的邊緣。
她哪邊都不想幫,掂量著怯怯地問:“還……這還可以換嗎?去銀行?”
“你以為銀行做慈善?”趙姝萍冷冷一笑,“人家麻將桌上輸給他的!好幾雙眼睛盯著,根本跑不了,這他媽都不換,你講他是不是傻.吊!”
“有完沒完!”石磊忍無可忍地抬頭,一把捏折了手上的煙,“你們女人就是見識少,這是我給張經理的進貢,他心裡有數會把我調到客房部的。”
搞半天,這錢是石磊主動收下。
升職無望,他不想繼續當保安受氣了,見趙姝萍進入客房部,想轉過去盯著她。
可惜他魯莽跑去經理辦公室送禮,讓其他人看到,當場就被對方厲聲拒絕。
後來聽說張經理愛玩麻將,石磊託人組了一次局,沒想到打招呼時被喊了聲“小磊”。其實石磊比張經理年紀大,但他不介意,還喜出望外給人家留下印象。
那張錢一摸到手上,石磊就知道不是真的。
他認為這是張經理的考驗,於是不僅收下了,之後還故意輸了幾次大的,前後掏出去快有一千。
“姝萍,我也想多掙點,等手頭寬裕了就跟你結婚,那時我們好好過日子。”石磊說的有些動情,趙姝萍嘴角抽動幾下,沒吭聲。
兩人外形著實不登對,小街認識他們的都說石磊是修來三生福,才總算癩蛤.蟆吃到天鵝肉。
石磊自己也這麼覺得,他仔細算過結婚請客要花的錢,還想滿足趙姝萍去新馬泰度蜜月的心願,預備等到攢夠的那天,將她風光迎進門。
氣氛頓時溫情起來。
趙姝萍沉默地撿拾地上掉落的水果,聞螢撫著胸口正要溜進房間,誰知石磊換了個腔調,笑中帶上譏諷:“不過你剛才講得對,做人啊,要守本分!別以為我不知道林肇言對你的想法,他看你的眼神都跟別人不一樣!”
林肇言?
聞螢腳下一滯,這名字隱約有些耳熟,沒多想就問:“他做什麼了?”
石磊沒什麼好聲氣:“一個老種.馬,還會做什麼。”
“你跟小孩說這些幹什麼!”趙姝萍打斷他,兇狠地剜去一眼。
鬱素因為考試不佳,一連幾天悶悶不樂,聞螢沒找到機會問她林肇言的事。
只記得他是林謹承的父親。
至於問本人就更不可能了,當面打聽別人家庭情況,太八卦,聞螢拉不下臉,何況林謹承未必肯說。
聞螢決定把心收一收,先加油複習。
自從石磊剖白心跡,趙姝萍的臉色好看許多,兩個人和和睦睦的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家裡一時太平。
不過那張一百塊始終沒人拿走,大剌剌地躺在扶手上,有些耍賴的意思。
憑聞螢對趙姝萍的瞭解,這是在變相威脅石磊,要麼順利調崗到客房部,要麼趁早把真錢拿回來,否則她不會善罷甘休,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他大可等著瞧。
禮拜天下午,趙姝萍挽著石磊參加別人婚宴,聞螢獨自在房間複習。
考慮晚餐是吃剩飯還是煮麵條,她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外面站著包曼盈,短發短夾克,胸前的佛牌惹眼,看著精明幹練。像是篤定屋裡有人,她加重了敲門的力氣,大喊:“開門!快點開門!”
聞螢撤離貓眼,愣怔片晌,隔著門問:“我們家……不是交過房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