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王自知和王崇義等人都來到大帳中。王端用冷水洗臉後,對黑牛等人道:“我們南下的目的是獲得明廷的官位,如今鳳陽已經為我們請了官身,目的已經達到了,有必要南下去打流賊嗎?來的路上我看了,覺得光州、固始地勢不錯。軍事上論,它易守難攻。經濟上論,它物產豐富。地勢上論,它河流眾多,而且河寬窄合適,落差也不大,適合修建水力作坊。”
黑牛說道:“光、固在丁啟睿手中。且我們此來是鳳陽招來的,如果不打一仗就拔營西走……”
“仗該打就打,但是怎麼打?決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也不能被人當槍使。我的意思是獨自南下,從霍丘進入固始。總之一句話,我們的目標是明確的,也要在戰局中佔據主動地位,把握住形態發展,讓他朝著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發展。不能被動應對,處處捱打就不好了。”
王自知道:“從情報來看,援剿總督丁啟睿也是個庸碌無為的昏官。他任督師時在左良玉軍中,不僅不能指揮左良玉,反而淪落為左良玉的橡皮圖章。或許我們也可以學左良玉,利用丁啟睿的軟弱性格。”
王端很高興,沒想到王自知也是個頭腦活絡的紙人,讓他和劉建廷掌管情報司是對的。
王自知繼續說道:“丁啟睿手上無兵,我們可以分一部分兵力去投靠他,再利用他的弱點架空他,趁機佔據光固。”
王端笑道:“嗯,自知這次立大功了,你們看,有些地盤不需要動刀動槍就能得到,靠什麼?靠的就是頭腦!一個聰明的腦袋勝過一萬精兵啊!”
王自知謙虛一番,又道:“我聽情報特工從商人那裡打聽的訊息,丁啟睿完全沒了鬥志,一心只想著保命,儘管如此還不忘撈錢送回老家。可以派人去賄賂丁啟睿,只要開了方便之門,咱們就可以順利進入固始了。”
黑牛說道:“現在的固始局勢,只要咱們不入縣城,餘下的地方是可以隨意進出的,旁人也奈何不了咱們。”
王自知卻說道:“有丁啟睿的同意要強過咱們自行進出的,地方上計程車紳還是更相信官府。”
王端也同意,“我們的目標是明確的,方式嘛,儘量採取和平手段。先照著自知的法子來,派人去光州拜見丁啟睿。我們這邊也不能閒著,明天就去找方誌平,如果官軍不願意動,咱們就自行南下。”
諸將散去,王端躺在床上,開始每天必做的一項功課,吾日三省吾身!
王端將這一天經歷的事,接觸的人都想了一遍,從中思考自己的得失。判斷接觸到的人的性格如何,做事如何,是敵是友等等。
接著王端開始思考明天要做什麼,怎麼做最好。
他再度思考自己的戰略意圖,保安軍一直以來的戰略都是南下,目的就是為了佔據一片險要形地,用來遮擋背部,然後全力經營中原。如今保安軍已經接近大別山山麓地區了,現在要考慮怎麼樣穩固佔據這些地區。
他的路線圖始終是清晰的,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座座小型水壩,一座座礦山工廠。
他雖然年輕,但能夠沉下心來,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
保安軍在五點鐘就開始擂鼓聚兵,吃過早飯後,分出一千人出營親民,餘下的操練隊形。
因為是南來的第一次親民活動,王端自然要親自帶隊。一千人分作十隊,按照昨夜安排好的,走到鎮子的各個地方,開始幹些修橋鋪路的工作。
這個時代的道路全是土路,一到下雨就泥濘不堪,馬車走過後會留下很深的車轍。在官府尚能靈活運轉的時候,會催促周邊的百姓修補。現在時局紛擾,官府也是無心他顧,道路就成了如今這樣子。
王端發現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一是他們不能從別家田地裡取土,二是沒有設想中的三合土所需的白灰,只好用鐵鍬將土路平整一番,算是交代過去了。
淮河小支流上的橋樑都是磚木結構的,而且對居民的生活至關重要,所以他們自己會細心維護,保安軍能做的有限。就算有橋面木板破舊了,保安軍也沒有現成的木板。於是王端命人找工匠來修補,由保安軍出工錢。
路上行人漸多,注意到一群大兵在修路,有的從旁邊繞過去,有的則駐足觀看。很快,保安軍修路的訊息就傳入城中,百姓們議論紛紛。
如果說百姓們沒有見過軍隊服勞役,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官府也會役使衛所兵幹一些修補城牆的工作,就是淮河修築堤壩也會動用軍隊。如果遇到洪水、地震之類的大災害,官府也會調動軍隊來救助百姓。但像保安軍這樣“多事”的軍隊,居民還是第一次見到。
太陽已經高升,家僕從早市上買菜蔬回來,將保安軍的動向告訴了方誌平。方誌平剛剛起來,連日宴飲使他勞累不堪,正喝醒酒茶調理。聽了僕人的話,方誌平開始仔細審視王端和他的軍隊。
方誌平曾得到鳳陽守備太監韓贊周的暗示,韓公公之所以贊同招撫王端,也是無可奈何之舉。王端在佔據亳州後沒有公開造反,而是南下活動尋求官府認同,又自願率兵剿賊。韓贊周分析後認為,如果不答應王端的請求,他很可能暴走,公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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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闖賊圍住了開封,獻賊又在淮右流竄。一南一北,哪個不是讓皇爺頭痛的人物!王端在黃淮之間興起,如果處置不當,讓他和兩賊勾連起來,從黃河到長江連成一片,則中都危矣!鳳陽是皇帝祖陵所在,萬不容有失!
王端自請帶兵剿賊後,韓贊周覺得可以行吞狼並虎只計,讓他們自相攻伐,就算不能同歸於盡,也可以弄他個兩敗俱傷!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王端可能是假意招安,和張獻忠谷城投降一樣。陸寧在鳳陽的活動被韓贊周看在眼裡,見他真金白銀四處散錢,哪裡是張獻忠所能比的。須知張獻忠投降後不僅不上繳一分錢,反而天天跟官府討要軍餉!
韓贊周認為王端是真心招安的,他也不擔心王端擁兵自重。畢竟有左良玉在前,而且自衛所敗壞後,兵為將有的問題已經是積重難返!只要王端肯用心王事,哪怕是做做樣子,韓贊周也就滿意了。
自昨天見到王端,方誌平留心觀察,發現這個年輕人並不狂妄,雖然不通禮節,但對人還是很禮貌的。他在宴席上一面飲酒說文時,發現年輕人並沒有什麼學問,但有很強的學習興趣,也一直在用心聆聽。當時方誌平就認為王端非常奇異,既沒有世家公子的玩世不恭,又不像武夫一般粗俗暴躁。
聽了他們在招攬民心,方誌平大為不快,將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轉而又長嘆一聲,無能為力之感頓然而生。他心道,難道是我老了?
“把粥端上來吧。”方誌平淡然道,胃裡空空的,也就沒力氣思考了。他知道就算王端有野心,他也無力阻止。
“老爺,”外院小廝來報,“王大帥來了,現在門外。”
無奈將勺子放下,用手絹擦了擦嘴,方誌平道:“將粥撤下去吧,開中門,請王帥進來。不,老夫要親自迎接!”
王端是來找方誌平商量南下的。
方誌平開了中門,親自出來迎接。
王端恭敬行禮,中華民族有尊老愛幼的美德,他是一刻也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