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緩緩收回手掌,冷聲道:“知不知道蘇陽現在被關在什麼地上?”
男子泣不成聲,用力搖頭。
慕北陵眯起眼皮想了想,從懷中掏出個錢袋,拍在男子手中,說道:“我知道了,這些錢你先拿著,僱些人,把家裡好好打掃下,說不定蘇陽很快就會回來,被到時候看見家裡變成這個樣子又傷心。”
男子抬起頭,不停扯著哭嗝,“公子,公子還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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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陵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一定會回來。”言罷轉身往府外走去。
至府前石階,他驟然停下腳步,臉色陰沉的可怕,“來人,吩咐下去,把六院九府的大牢全部翻遍,一定要把顧蘇陽完好無損帶到我面前。”
左右黑甲衛士得令,牽了馬快速離去。
舊時王謝堂,今日落難家。祝烽火的死讓這個本就恪守不變的家族徹底失去榮光,曾幾何時扶蘇火營大將軍意氣風發時,不說府前賓客羅列,逢年過節時單是送禮攀附之人便能拍出一里長隊,如今再看,府邸被抄,朱門被封,之前那些腆臉之人卻視之如糞泥,唯恐避之不及。
有道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然在這大千亂世中,甚少有之。
慕北陵翻身上馬一刻不停朝元帥府去,祝府光景已然如此,不知元帥府的情況又會如何。
兩裡的距離幾息便到。
口中含珠的石獅子一如既往臥在石墩上,門楣上“元帥府”三個大字任然熠熠生輝,當看見硃紅嵌銅大門只是緊閉,並沒如想象中貼上封條時,慕北陵才稍稍鬆口氣。
他翻下馬來,親自登上石梯,叩響門環。
沒過一會,門後傳來老人的沙啞嗓音,“誰呀。”
慕北陵一隻手撐在門板上,將嘴貼近沒門縫說道:“福伯,是我,北陵。”
門後頓時傳出快速拉門栓的聲音,大門緩緩開啟,只見一張憔悴的蒼老面孔浮現出來,老人眼中閃著淚花,抖著鼻尖細細打量,“郎將,真的是你,你終於來了。”
老人伸出形同枯槁的雙手,握住慕北陵的雙手,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慕北陵深吸口氣,緊抿起嘴唇,眼眶有些泛紅,隨老人一同進去。
老人嘆息道:“郎將好久沒過來了,二小姐和老爺也有段時間沒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好不好,前幾天有幾個官爺帶了一大群官軍跑到祝大人府上又是抄家又是殺人,可把小人嚇得不輕,不知道祝大人到底犯了什麼罪,惹惱大王。”
“唉,府裡那些個不聽管教的小子天天就想著往外跑,回來還說什麼老爺死了,二小姐也死了,郎將你說,這些話老奴能信嗎?咱老爺為西夜朝操勞一生,老了怎麼也該過幾天安穩日子,怎麼就會死,還有二小姐,我聽說二小姐快和郎將結婚了吧,呵呵,郎將別嫌老奴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成親那天老奴也要拿份大的良緣錢出來,先說好了,你們可不能嫌棄啊。”
一路往裡走,老人自顧自說起,說到高新時咧嘴露出一排漏了風的門牙,說到生氣時臉上的皺紋都要擠到一堆。
慕北陵心疼的看著老人,上次來的時候他好像沒這麼多白頭髮吧。
福伯領著他走進正堂,堂中一如往常乾淨整潔,幾方茶几上還擺著孫雲浪最喜歡的官窯龍口瓷杯,房角焚有涎香,聞那味道應該還是雪裡醉,孫雲浪曾說這輩子就這股味道,能凝神靜氣,雖然在旁人看來這股味道確實有些不好問。
福伯拉他坐到下手首位,告饒一聲後親自去側室燒水煮茶。
上了年紀的人就這樣,什麼都要事必躬親才放心,旁人哪怕假一點手也怕服侍不到位。
慕北陵沒有拒絕福伯的固執,等他離開後才起身繞過首位的桌椅,來到南牆上那副揮毫國畫前,也是整個前堂裡唯一一副書畫。
畫上畫的是一副老翁垂釣圖,一條清江,一竿竹釣,一名背坐老翁,一身蓑衣,僅此而已。
慕北陵突然想起孫雲浪的那一席話,“老夫做了三年小卒,三年統領,十年的將軍,十年的大將軍,不過到頭來只是江水萬尾小魚裡再尋常不過的一隻,永遠做不了執竿釣魚的人。”
這話放在當時慕北陵聽的一頭霧水,現在看來,似懂非懂。如果說西夜朝就是一條經久不息的山川河流,那麼朝裡無論達官貴人還是泥腿百姓,都是魚,只是大小之分而已。至於那執竿老翁,或許是武天秀,或許又不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是老翁願意,便能依著手中竹竿攪動這一河江水。
清澈也好,渾濁也罷,到頭來唯有成為板上魚俎一途。
眼瞳渾濁的福伯不知何時站到身後,長吁短嘆一番後感慨道:“老爺有時候一個人在的時候也喜歡看這幅畫,看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老奴曾說乾脆把這畫取下來,免得繞了心情,老爺死活不肯,還說沒了這個,心也就不在了。”
慕北陵掬起嘴皮,沒有接話。
一個“心”字,換來的卻是長埋伏龍脈之苦。
福伯突然抽了抽鼻尖,抬起不知多少天沒洗過的袖口,拭去眼角莫名閃出的淚花,“他們都說老奴現在老眼昏花,不中用啦,郎將您是實誠人,您告訴老奴一聲,老爺和二小姐,他們現在過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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