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將士跳下馬背,走上臺階撕掉封條,合力撞斷門栓。
慕北陵徑直踏進三尺高的門檻,入眼處,前院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亂糟糟倒在院中,地上有被火燒過的痕跡,堂前兩顆梨花樹被人連根拔起,歪掛在走廊圍欄上。
慕北陵沒有繼續往前走,整個人靜的像冷幽深潭,那一駕華蓋龍攆從玄德門逃出昇天時他踟躕過要不要派人追擊,認真思量後還是放棄斬草除根的念頭,武天秀名義上畢竟還是西夜大王,天下皆知,這等弒君之嫌背起來不輕鬆,沒必要為了已經塵埃落定的大勢再給自己徒添煩惱。
然而這一刻慕北陵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那個決定。
正廳東面的走廊轉角處露出個鬼鬼祟祟的腦袋,此時雖然日上三竿,但東面本來就是背陽處,加上廊簷遮擋,一時間卻難以發現。
不過視線一直來回掃視在院中的慕北陵還是察覺到異動,眯起眼睛,伸手指向走廊轉角。
那顆腦袋的主人顯然感覺到自己被發現,只見他迅速縮回頭,飛速朝後面跑去。
只是他還沒跑出幾步,便迎面撞在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身上。
那人直接一屁股頓在地上,“唉喲”一聲,伸手揉著吃疼的腦門,使勁抬起腦袋,這才看清似鬼魅般突然出現的男人,身高超過兩米,血火將鎧,虎目豹須,手中提著一柄比他還高出一個腦袋的方天畫戟。
那人腳掌蹬在地上,雙手撐在身後,牙齒打顫的拖著身子朝後退去,嘴裡叫著“官爺饒命,官爺饒命,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拖過地面留下一條明顯的汙穢液跡。
武蠻皺了皺眉,見男子一身家丁麻布青衣,年齡不大,左臉上有道明顯的刀痕,傷口像是才結痂不久。武蠻沉聲問道:“你是這裡的下人?”
臉上有刀疤的男子慌忙點頭。
武蠻抬手指向府門方向,“過去,放心,我不會殺你。”
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的男子哪裡肯相信,顧不得胯下屎尿橫流,撲在地上不停磕頭,喊道:“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求官爺高抬貴手……”
厲眉倒豎的魁梧男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右手手腕一轉,將方天畫戟抗在肩上,一個箭步落在失魂落魄的男子身旁,左手指尖勾住後衣領,提小雞般將男子提至半空,大步朝府門前走去。
慕北陵見武蠻過後,手中提著個驚慌失措的人,微微偏頭,面露詢問之色。
武蠻隨手將男子丟在腳前的地上,嫌惡道:“一個下人,被嚇破了膽。”
慕北陵走到男子面前蹲下,上下打量。
男子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周身不停顫抖。
慕北陵伸手拍了拍男子肩膀,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柔和些,問道:“你是祝府的下人?”
臉色蒼白的男子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下巴以極小的弧度快速點了幾下。
慕北陵道:“你可認識我?”
男子看也沒看便使勁甩著頭,似是緊張過度,左臉上的傷口開始滲出鮮血。
慕北陵劍眉緊蹙,認真思量一番後,繼續問道:“那你可認識白伯?”
男子聽見“白伯”二字時,輕輕愣了下,這才裝著膽子偏頭看來。
慕北陵口中的白伯自然是祝府中的一位管家,當初第一次進祝府時,沒少得到面容慈祥的老人照顧。
男子牙齒不停打顫,“您是……”
慕北陵伸出食指指著自己,擠出笑容,“我是慕北陵,記得嗎?”
男子猛的一整,然後眼睛陡然亮起,露出悽慘笑容,然後鼻尖衣襟,哇的嚎啕大哭,“慕郎將,你是慕郎將,小人記得,小人記得。”
慕北陵伸手將男子攙起來,聞著那股刺鼻的汙穢味道,想笑沒笑出聲。
家丁男子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雙手擋在襠前,大腿使勁夾住。
慕北陵偏頭朝左右道:“去拿身衣服來。”
男子慌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小的房間裡有衣服,就不勞煩官爺了。”
慕北陵猜想就算給他,他也不敢真穿,索性由他去,便直接問道:“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顧蘇陽呢?白伯呢?”
男子剛止住的淚水吧嗒吧嗒再度滴下,雙腿一曲,噗通跪在地上,哭道:“郎將,您快救救我家公子吧,十天前大王下令查抄府邸,好多人都被當場殺死了,公子也被他們抓走了,白伯,白伯他,為了保護公子,也死了。”
慕北陵猛的伸手按在男子肩膀上,粗聲喝道:“你說什麼,顧蘇陽被抓了,白伯也被殺了?”
男子低著頭,不停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