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正位於一個十字街口,樓下人流不絕,然二樓之上只剩迴音,頗有一分鬧中取靜的意趣。
張哲看完了西遊番外,正準備起身結賬。
卻忽然聽到街上一陣喧鬧,探頭看去,街頭一隊郡兵和一隊衙役飛跑了過來,棒子和鞭子在空中呼嘯生風。
“散開,散開!”
街上人群轟然兩開,在中間讓出了一條道來。
遠方有好事的人在大叫:“押過來了!”
一群衙役搬著幾車東西到了十字街頭,一面催命鼓、幾個桌案和一個斷頭臺飛快的架了起來。
這裡居然是刑場!
周邊幾桌的客人也互相好奇聞起來。
“什麼賊人,居然要拉到鬧市口來開刀問斬?”
“一般的犯人都是在城外開刀,能拉到街頭來開刀示眾的,除了反賊還有什麼人。”
熱鬧的動靜從街頭開始陸續蔓延了過來。
遠遠的街道中間,一對父子被綁著押來。大的不過二十六七,小的才七八歲的樣子,腦後都插著白色的牌子。
忽然周圍人群一陣鼓譟。
“打反賊啊~!”街頭的泥塊、石子被幾個半大小子嬉笑著扔了出來,落在了男子和小孩的身上。有些街頭的潑皮,為了在街坊面前展示膽氣,還搶了各家門口存放的垃圾向那對父子扔去。
被綁縛的孩子驚恐的向父親身邊靠去,這對父子的身後有五六個也被綁縛的漢子,急忙搶上幾步,用自己的身體為那對父子擋住了那些石子、泥塊和垃圾。
其中一個大漢目中含淚,噗通跪下,對著街道兩邊使勁的磕頭。
“各位街坊,手下留情,讓我家郎君和小郎君走得安詳些。”
原來是這家人的世僕。
張哲站在樓上,看著那一行被押過來的人,心中不禁感慨了一聲。
據他所知,當今天下各國律法中有一條卻是相同:家主事涉謀反,家中男丁並世僕皆斬,奴婢與女子發賣。
魏晉時的門客家將之風,在這個時空被擴大到了全天下。這些晉人的後代,在這方時空繁衍了千餘年,縣治數千大邑數百,人口億兆,卻從來沒有實現過天下一統。這被髮展到了極致的世僕制度,怕不就是其中極為關鍵的原因。
當這對父子被押過樓下時,張哲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恍惚,那男子的面容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旁邊的客人看到這人就輕嘆了一聲,正與同伴介紹。
“此人我也認得,卻是通判府左椽吏宋秀嶽。聽聞是老家父輩通敵謀反,這才受了牽連,閤家赴死。”
宋秀嶽?張哲的眼前突兀的想起第一次被霍炳成騙上輕煙舫的時候,見到的那位風華卓然的宋二公子宋秀巒。兩人長相果然有六七分相似。
原來今日正好撞見了宋家最後兩個男丁上路。
宋秀岳父子和五六個一起開斬的世僕走在前面,後面還有一群女眷用鏈子鎖著跟著。領頭一個女子,一身白色囚衣,眼睛巴巴的放在前方那對父子的背影上,悲傷到不能自抑。
監斬官坐轎在最後,待這個官兒在刑場桌案後落座。
四下裡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一通鼓起!”
一個大漢衙役開始擂鼓,宋秀岳父子被鬆了綁縛,換做鉸鏈被押上了刑臺。
下方跪倒的一群女眷立即哭喊一片。
“靜~!~!”衙役們水火棍敲得地磚直響。
監斬官顯然是認得宋秀嶽的,對著宋秀嶽微微一拱手。
“微山老弟,依大鄭律,汝曾有官身功名,刑前可寬泛些。如今離午時尚早,不如叫些吃食酒水來,吃飽了也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