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童子案首,倒是做得一手好文章!”那老者雙眼半眯,狹長的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未知張童子是師從哪位賢才,主修的又是哪家的經典?”
韓教諭手中的箸微微一停,但下一刻又恍若未聞的繼續夾起菜來。
張哲聞言看了這老者一眼,也看到了這位老者身邊正對同伴皺眉不悅的範夫子。很明顯,這幾位老者都是本縣書院的夫子。
他又看了一眼似乎什麼都沒發覺的韓教諭,心裡冷曬,也學起了韓教諭就當沒聽到,繼續擺出深沉的樣子,看著西方的紅雲微微出神。
張哲總覺得那支軍馬的舉止中隱藏著極為重要的資訊。
“張信之!”那老者猛的睜開了半眯的眼睛,“如此失禮,又是哪家不孝教給你的!”
張哲疑惑的看了這老者一眼,立即又在周邊掃了一圈,然後目光就落在了李玉樓的身上。因為在老者說話的時候,這廝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
“這位長者原來是在喚哲!長者所贊信之文章,尚不及吾恩師百一。然長者既敢稱某師長為不孝,想來必是詩詞文章名傳天下的大儒!信之惶恐,謹請教長者以名諱相賜!”
老者一時語頓,他哪裡敢把自己往大儒身上靠!
“汝裝聾作啞,某替汝師長不值,若非大儒便訓你不得?”
張哲終於把目光看定了此人。
“長者口口聲聲都是在喚童子,然哲今年已是十八,家嚴早逝,是故哲在十六便已冠禮。委實不知是長者呼喚。”
那老者冷聲喝問:“不過才過了童子試,怎麼就如此輕忽?學衙剛剛賜下的童生身份,喚你一聲童子,如何不應?”
這話說得樓中所有童生都不禁暗暗低頭。
“原來長者口中的童子,竟是童生之意,”張哲笑了一聲,卻淡淡又說了一句話,“未知長者當年為童子時,已經年歲幾何?”
李玉樓突然發聲替老者回答。
“家師昔年十六便中了童生,十九歲又取了秀才,信之賢弟不可不知。”
“哦!”張哲恍然點點頭,“十六歲的案首.......。”
李玉樓一時也是語塞,他老師童生試哪裡是什麼案首,與他一樣是第二。正是童生試乃是他老師的一塊心病,所以李玉樓才能在來之前,成功挑動了老者對張哲這個案首的不滿。
範夫子嘿然發聲:“那年案首卻是另有他人,周夫子只是屈居而已。”
“嗯,”張哲又點點頭,訝然問,“如此長者也是不凡,後十九歲中了秀才,學業必然更加精進,那麼然後呢?”
那麼然後呢?
肯定是沒有然後了,否則李玉樓早就一口氣說完。
張哲貌似問的天真,卻在隱諷這老者痴長年月,數十年來於學業上毫無作為。
樓上有的童生一時沒忍住,一口飯嗆住了喉嚨,噗呲噴飯。
韓教諭卻在此時把箸一放:“吃個飯都不安生。”
他瞪了張哲一眼:“與我們老人家一般計較,沒得辱沒了你家師長的身段?”
張哲一怔,這韓大人怎麼也這般痞賴。
“人老了,有時看不得少年人意氣也是有的,”韓教諭笑著自謔,卻讓那周夫子羞紅了臉,“就如這樓外的夕陽,自己一片紅色,便再也看不見世間原來的色彩。”
李玉樓急忙起身圓話。
“大人與恩師等,最是醇厚濃聚,厚積薄發,才讓這天地都為之傾染。我們童生不過僥倖得了大人筆點,斷不敢就此亂了心性,誤卻學業,亦不會從此妄自尊大,目空無人。”
張哲聽了嘿然一笑,這廝最後還不忘損我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