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炳成拉著張哲進了艙門,幾個與霍炳成相熟的人都起身對著張哲微微拱手,而剩下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卻都有些猶豫。
張哲心中暗道一聲不妙,場中人分明分做了三撥,其中兩撥人還有些劍拔弩張的架勢,不過好在霍炳成帶著他坐到了人最少的那一撥,這三四個人都擺出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張哲剛剛在一方短凳上坐下,就有僕役搬了個黑漆描金的案几過來,然後酒茶瓜果糕點流水介的送了上來。
來得好!張哲正要先吃點墊墊肚子,然後好看熱鬧。誰知一抬頭,卻見人數相對較少的那方,領頭的一個年輕人正斜著頭盯著他。
那人見張哲看了過來,便冷笑一聲:“也不知從哪位野賢逸駿手中得了幾首好詩,便敢誇口自作,還來這裡招搖?”
張哲不動聲色,因為對方只是看著他說話,卻沒指名道姓。所以他就只當不知,一副渾然自若的樣子。
倒是霍炳成不悅的看向了那個人:“靈川兄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為何不把話說明,讓眾人都評判一下。”
“濟源賢弟,須知有些詩不是什麼人都作得出來的!”那人攤開了雙肩,斜躺在了一個美婢的懷裡,閉上雙眼任由那婢子替他揉起了太陽穴來。
此人說話之時,坐在他對面的一眾書生都沒有出聲反駁,只是神色顯得不以為然,顯然是對此人頗有顧忌。
“說話如此藏頭縮尾,可不像你辜靈川的做派!”一個聲音從二樓往下的樓梯上傳來,一位身穿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搖著摺扇走下樓來。
此人顯然是人多勢眾那一派的領頭人物,他一出現那些人都紛紛起身見禮,齊道:“宋兄”或“節山兄”。
“家師在聽聞張信之的‘巫山滄海’與‘春蠶蠟炬’兩詩之後,也曾說此詩絕佳尚不敢擅評。卻不知靈川兄又是說的哪首詩啊?”宋姓公子在左邊首位坐下,還不忘諷刺了對方那人一句。
辜靈川睜開眼睛,絲毫不讓的看向了宋公子:“萍渠先生的點評某自然不敢不贊同,你們宋氏宣揚此事還真是不予餘力。不過,事實究竟如何,須看那張信之今日之表現。”
正在小口吞吃點心的張哲微微一怔,這又關我何事?
宋公子也有些猶疑的看向了張哲,最終只是對著張哲點點頭。他其實也很懷疑這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是如何能做出如此情深志切的詩句來的。
何況今日他早已經安排好了強手在場,不怕贏不下這場文會來。
“靈川兄多慮,信之不過是被霍賢弟臨時邀約上船,與你我二方的文鬥無關,你大可不必顧忌,我們只管作將起來。”
辜靈川有些將信將疑的又看了張哲一眼,說實話他確實忌憚張哲的到來。此人流傳出來的幾首詩俱是極佳之作,雖然他一直不信這詩是張哲所作,但也怕有個萬一。概因作為孟家女婿的張哲,天然就與宋家是一處的。
他們這場文會是武陵郡如今一盤大棋中衝突的一角,每一處的勝負都會影響到很多人的決定。
辜靈川身邊除了一名替他按頭的美婢之外,更有輕煙舫當家三位名姝之一的金柳姑娘在旁。她輕輕推了一下辜靈川:“辜公子還不快快開始文會比試,奴家已是早等不及要見識各位高才的才學了。”
這個香軟的臺階,讓辜靈川下來得很舒服。他藐視著宋二公子,點一點頭:“依照往例,便從對課開始吧。”
對課?張哲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直到宋二公子這邊站出一人說了一句:“松葉竹葉葉葉翠。”
少頃,辜靈川這邊又站起一人答道:“秋聲雁聲聲聲寒。”
眾人一陣叫好中,張哲這才知道原來對課就是對對子。
雙方你來我往,才思敏捷確實嚇人。
張哲表面上一派風平浪靜,心裡卻已經銅鑼響鼓亂成了一片。這東西誰會?他壓根就跟不上任何人的節奏。讓張哲背幾個對子沒問題,但要他與這班從小專研此道的書生們對對子,不如一刀殺了他更為痛快。
兩邊書生對得越快,張哲聽得就越是發虛。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是為了不讓人注意到他,他便拉著霍炳成聊起了孟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