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珂嘆了口氣,說:“你不是說他為金錢地位迷住了眼睛,不值得你愛嗎?”
李蘭說:“冷靜下來想想,我也太急了。冷不丁一下子提出私奔,誰也接受不了啊!”
李珂沉思著沒說什麼。
記離被知客僧引到一間潔淨的禪房裡,滿屋子飄著藏香的味道。
三面牆壁都是空的,有一面掛滿了用蠅頭小楷抄寫的金剛經。
記離淨了手,上了香,屏氣靜心地端坐於蒲團上。
知客僧輕輕掩了門,出去了。
記離在這青煙繚繞之間漸漸閉上雙目,雙手合十,開始了默經。
記離這次來雞鳴寺默經,是因為前天夜裡攪擾他的一個夢。他夢見師父託著一個舍利塔,從半空裡破窗飄入,罵他是佛門敗類,要把他壓到塔下。
醒來他嚇出了一身冷汗,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第二天又失眠,這才決定到城外寺中靜室裡過上幾天,念念經,求得佛祖的寬恕。
擔水和道一奇吱呀一聲推開門,見記離閉目誦經,便沒出聲,坐到了門口地上。
記離的眼睛欠開一條細縫,看見了道一,他忽然把眼睛睜大了:“道一?你是道一?”
道一哭了,說:“離下啊,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記離剛入靜,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認為道一來得不是時候,甚至向他發了火。但看見道一可憐巴巴地抹著淚水出去了,又覺得於心不忍,把他叫了回來。
記離想起當年他對自己的好處,自己投了義軍,連累了道一被抓去拷打。於是後悔自己方才發火,就緩和了一下,說這些年,自己常常惦記著他,那年打下正陽後,叫江臺容回土佛寺接他,江臺容回來說,連僅存的伽藍殿也叫記軍燒了半邊,道一也沒了下落,記離還說他也找過如悟,更沒人知道下落了。他問道一這一向在哪裡?
“一言難盡啊。”道一說,記離到青州城造反,記軍就把他抓去,說他是同黨,把他的一條腿都打斷了。
記離說:“你看,我連累師兄了。”
道一說他好不容易從嵩山上下來,打聽到他在南陵坐了殿,就來找他了。
記離笑了:“我沒坐殿。你願意還俗嗎?願意的話,那你就脫了這身袈裟;你若不願意,我和住持說,不能讓你瘸著一條腿當挑水僧啊。”
道一說:“我在這世上沒有一個親人,你是我最親的人了,我做夢夢見你的時候最多,你若不嫌棄我,我就跟著你,給你端茶、倒水、洗腳、倒馬桶……”
記離笑了:“行了,明天你就跟我進城去。不過用不著你幹這些,有人幹。你為我吃了這麼多苦,我也不能對不起你呀。”
道一眼裡含著淚說:“我可算超脫苦海了,如淨啊……”
記離打斷他說:“往後,你不能再叫我的法名,你也不準對任何人講我們一起出家的事,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的表哥,記住了嗎?”
道一點點頭,問:“為什麼?”
記離說:“不為什麼。你聽我的沒錯。”
道一說:“那我是你的姨表哥呀,還是姑表哥?”
記離說:“隨你便。”隨後又囑咐會叫人給他點錢,先置一套衣服,把頭發養長了再去找記離。
道一又答應了一聲。
既是真戲假做,又是假戲真做,記離滿意的和擔憂的都是吳博文這個導演太稱職了。“朕”的稱謂,明黃色,龍,都是皇帝專用,那麼美女呢?
不管是真戲假做,還是假戲真做,吳博文在一種嚴肅得叫人透不過氣來的氣氛中粉墨登場,當上了主審官。而記離卻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輕松地坐在一旁。
好多人都猜不透記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更不知吳博文怎樣隨機應變,好多人是抱著好奇心來看熱鬧的。真正難受的、受著煎熬的是胡廷瑞,他連官服都沒穿,省得戴大枷時叫人家剝去袍靴,他已做好了待罪、待決的心理準備。
除了記離,愚才先生、仲武、周左達、儲世昌等都在座,氣氛很嚴肅。今天坐在主位的是吳博文,他板著面孔叫帶反叛賊子康泰!
一陣稀裡嘩啦的鐵鏈子聲,幾個刀斧手押著蓬首垢面的康泰上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