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武不情願:“我這不是很好嗎?見皇帝,這身戎裝也說得過去了,是新的呢。”
愚才先生也催他馬上去換禮服,見高人賢者,是不能穿軍服的。仲武悻悻地說,“說道還不少!”
記離悄聲問愚才先生:“禮品帶著嗎?”
愚才先生有幾分猶豫,他聽說武子豪聘他的禮重得很。言下之意,比富貴比不過人家。
記離受了啟發,便說:“什麼禮品都不帶,只帶我的聘書。”
愚才先生會意地笑了,這反而格外清高,以清高對清高。
仲武已換了吉服,看上去像個抬轎的轎夫,很不順眼。他向侍從吩咐,“快備轎!”
記離忙擺手:“不用轎。”
仲武說:“那就備馬。”
“馬也不要,”記離說,“我們走著去。”
仲武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這趕上去見皇帝了呀!”
記離不理他。
吳家風火牆大宅院宛如多少年不遇的喜慶日子到了一樣,門前打掃得幹幹淨淨。
吳博文、王濂大開中門迎接記離一行,但見大門兩側有楹聯: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華夏天。當記離一行步行來到時,吳博文說:“鄉人吳博文大有不恭,多有得罪。”說罷又把王濂介紹給記離:“他就是你要請的王濂。”王濂忙拱手。
記離向他二人深深一揖,謙恭地說:“記離不才,當此天下黎民生靈塗炭之時,願解民於倒懸,為安天下,特來請二位賢人幫扶。”說著竟要跪下去,被王濂一把扯住了:“這如何使得!”
吳博文也說:“我和王濂不過是山野草民,粗通文墨,哪值得先生這樣隆重施禮,叫一聲,我們去就是了。”
記離身後的仲武忍不住了,說:“你這酸秀才也太難纏,上次好心來請你,你說你死了,他說他瘋了,這會兒又說叫一聲就去!”
記離忙制止仲武,並且笑著對吳博文說:“先生別介意,他是個武夫,說話不知輕重,但心腸好。”
仲武哈哈笑道:“又是詐死,又是裝瘋賣傻,也怪不得仲武將軍惱火。王濂啊,今後可得小心了,端了人家飯碗,別惹怒了仲將軍,會新賬老賬連本帶利一起算,你我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眾人都笑起來。吳博文在前引導,一行人沿著青石板甬路向正房走去。
大廳裡正面牆上掛著《寫生珍禽圖》,房中圖書汗牛充棟,有很多是孤本,他的藏書在江浙一帶是很有名的。一進屋仲武就吸鼻子,說:“好大的臭油墨味。”
愚才先生糾正他,這叫書香氣。
“這麼多書。”仲武說他小時候念一本《三字經》,頭都疼好幾天,若把這些書都念完了,不是早沒命了嗎?說得人們都笑。
記離說治國、治家,都憑著書啊。吳博文的高祖就是當代有名的大儒,他們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家呀。
大廳正中有一長案,是寫書法用的,上面放著文房四寶。案前擺著幾只大紅包金箱子。
分賓主坐定後,吳博文問記離:“先生所帶的聘禮怎麼不見?一定很重了?”
記離離座,雙手捧上一個大紅封套,說:“我的聘禮,是世上最輕,又是最重的。”
吳博文嘴角露出譏誚的笑,接在手,抖開,臉上掠過滿意的笑,他轉遞給吳博文。吳博文看了說,一點錢財都沒有,一張薄薄的紙,這聘禮確實太輕。然而這裡面稱吳博文為江山柱石,這四個字是萬金難買的,難道不重嗎?
吳博文哈哈大笑,他命家人:“把那幾只箱子開啟。”然後對記離說,這兩只箱子的聘金是武子豪送的,當時他不在家;這三隻箱子的聘禮,是王野差人從姑蘇送來的,昨天剛送到。
五隻箱子全開啟了,屋子裡立刻煥發出奪目光彩,照得人眼花。仲武叫了聲:“天哪!這兩個人真下工本啊,把天下的奇珍異寶都搜羅來了!”
吳博文卻視珍寶如糞土,他更看重的是人品才幹。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不是有錢者的天下。說畢他又對家人吩咐,把箱子封好,差人護送退還他們,告訴武子豪、王野,他跟記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