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左達說:“他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還拿大,不用他們就是了,天下是打出來的,不是念書念出來的。”
記離聽到了,跳上馬背說:“上馬打天下,下馬還得以文治國呀。”
周左達說:“聽你這意思,吃一百個豆不嫌腥,還要去三顧茅廬了?”
記離賭氣說:“我有一個愚才先生,仲武兄弟,足夠了。”
但他心裡卻有另一本賬。他非得到聖賢不可。既然人家已經在蘇碑上罵他了,他索性來個自罪碑,坦然承認失誤,這未嘗不是人間美談,說不定會打動吳博文和他的夥伴們。
黑子巴不得記離讓他去找徒弟沐英切磋武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可以借機去見見金梅了。他們見面的機會雖不多,卻是一見如故,分開了,彼此思念牽掛,他們的感情像沙漠底下汩汩流淌的地下河,雖沒有喧嘩,卻一樣的生氣勃勃。
金梅這次執意要跟記離到辛州來,心裡打的譜就是想見見黑子,她知道黑子在浙江作戰。
金梅當然住在記離府上,這座有小花園的宅子從前是記朝南臺侍禦史烈思的,集江南園林精巧之大成,建築別具一格。
園中有一湖碧水,玉石橋跨於水面窄處,園中種植了許多南國喬木、灌木,很多樹正在開花,園中綠陰婆娑。
黑子正在一招一式地教記英劍法,心卻不在練武上,眼睛總往別處溜。
李珂路過這裡看見,說:“這不是黑子嗎?你什麼時候來的?”
黑子收住劍,向李珂施禮,說:“我剛從衢州回來。”
李珂問:“打下來了?”
記英說:“打下來了。仲武打了一個月沒攻下來,我師父十天就攻克了。”
李珂笑了:“你真能替你師父吹,他連個副將都不夠,打勝了也記不到他名下呀。”
記英說:“我師父答應了,明天他回去時,帶我走,他說在兵營裡更有意思,比整天念子曰詩雲有用處。”
黑子忙說:“我可不敢這麼說呀。”
李珂說:“你們練吧,別太累了,晚飯在我這兒吃。”
黑子巴不得這樣,忙說:“謝謝,真不好意思打擾。”
李珂走後,黑子問:“上回的那盒印度香粉,你給你金梅嗎?”
“她可喜歡了,要當面謝你呢。”記英說。
“可惜她在南陵,見不著了。”黑子故意這麼說。
“她也來辛州了。”記英說,“我去叫她。”他向前面的房子跑去,一路大叫“金姨”。不一會兒,金梅跟在他身後出來了,她是小跑著的,不停地問:“快去弄船啊!怎麼會掉湖裡去呢!”原來記英騙她,說她的翡翠貓掉湖裡去了。
她猛一見黑子,傻了,飛紅了臉,說:“喲,黑子將軍在這兒,記英沒跟我說呀。”
黑子問是什麼東西掉湖裡了?要下水替她撈上來。
金梅一邊往湖裡張望一邊說:“記英說,我養的那隻貓掉湖裡去了。”
記英哈哈大笑起來。黑子這才意識到上了當,追打記英說:“好啊,臭小子,你騙人!看我怎麼處置你。”
記英跑得快,已跑過玉石橋,繞過假山,從月洞門鑽到前院去了,他精明著呢,當然是有意躲開。
這倒遂了黑子的心願,他走近金梅說:“自從南陵一別,快十個月沒見了。”
“可不是。”金梅站在花樹下,手指頭卷著花手帕,說:“謝謝你的印度香粉,到現在還沒用完呢,放在妝奩盒裡,滿屋子都是香味,姐夫說我的屋子是香齋,還題了這兩個字。”
“哪個姐夫?”黑子問。
“我有幾個姐夫?”金梅說,“記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