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說:“我早看出你不是佛門門檻能擋住的人,你別忘了我。”
記離找了半天,找出一隻禿了毛的提鬥,蘸著松煙墨,在牆上題了幾句詩:“殺盡叛軍百萬兵,腰間寶劍帶血腥,山僧不識英雄主,此去四海揚姓名。”
道一說:“你的字越發好了。不過,這殺叛軍的詩,會給土佛寺惹禍的。”
記離想想,把“叛軍”二字塗去,改成“惡魔”二字。道一說:“這就沒事了。”
記離朗聲大笑,說了聲:“走了!”與道一一揖,大步出門去。
道一送到殿外,一直送到山門臺階下,眼中不覺滴下淚來。
仲武和黑子一直把記離送到幷州南門外才分手,黑子說記離換了行頭像個闊少,仲武吹捧他像個大儒。
原本一身遊方和尚打扮的記離確實變了樣,戴起了方巾,穿起了青絲衫,顯得文氣多了,他只背了個印花布小包,沒帶武器。
守城門的兵士攔住了他,沒牒牌不準進城。
“我找我表哥。”記離說。
“我認得你表哥是誰呀!”那兵士說。
“他是李萬戶帳下的百戶長。”記離說,“煩你給通報一聲。”
兵士說:“你拿百戶長嚇唬人啊?這幷州城裡百戶長用鞭子趕。”
記離急了,只好挑大的說:“我要見李文峰。”
“好大的口氣!”那守城兵說,“李大將軍的大號是你這草民叫得的嗎?”
記離說:“實話跟你說,我見李文峰將軍有機密大事相告,你擋我駕不要緊,萬一耽誤了軍國大事,你可小心,問問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
那兵士多少有點畏懼,跑進城門,跟一個守城門的百戶長嘀咕了半天,又跟出來幾個人,拿了繩子要綁記離。
記離說:“我是李文峰將軍的客人,你們膽敢如此無禮?”
“誰知你是不是記軍的奸細探子!”百戶長走出來說,“先委屈你一會兒,你是好人,是貴客,萬戶大人會替你松綁的。”
記離無奈,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任他們綁了。
記離一直被押到李文峰的將軍府門前。
這房子原是知府衙門,雖成了義軍的將軍府,卻保持著原來的格局。照壁,迴避、肅靜的大牌子,還有“正大光明”的匾,都一如舊時模樣,因此這將軍府多少有點不倫不類。
記離被綁著,押在臺階下,久久不見上面傳他,很多人進進出出,都鄙視地看他一眼,不把他當回事。
記離急了,扯嗓子大罵:“李文峰你小人得志,成不了大氣候……”這倒不是他粗魯,是他的計謀,他看古書看得多了,能人高士都是一身傲骨的,越是做出桀驁不馴的樣子,越能贏得尊重。
果然,這一罵奏效了。
裡面辦公的李文峰聽見了,降階而出。他穿著軍衣,卻沒披鎧甲,個頭不高,白白淨淨,圓面孔,扁鼻子,一臉和氣,倒像個秀才。他打量記離幾眼,問一個兵士:“怎麼把他給綁起來呢?快快松綁。”
押解兵急忙把記離給松綁凱來說:“對不起大人,小的有眼無珠得罪大人您了。”
記離看了一眼押解兵一眼,說了聲:“滾吧!。”自己先倒揹著手進去了。顯然,這第一眼印象並不特別好。
記離被書辦引到了過大堂受審的位置,記離垂手侍立。
李文峰坐在過去知府問案的桌子後頭,連驚堂木、簽筒都在原地方擺著。他背後高懸著的“秦鏡高懸”匾也掛在老地方。
記離饒有興味地看著那結了蜘蛛網、燻黑了的匾,問道:“怎麼?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