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明想怎麼做?”陶老掌櫃又問。
“外埠市場這一塊是需要長久經營,所耗的精力也會非常大,我想,由我們兩家共同出資,重開一家外貿公司,經營範圍不再侷限糕點,也包括土特産點,這樣,在外埠市場上,我們就可以集中精力,不用內耗了,而在本土,我們各有市場,該競爭的競爭,該合作的合作,但不會形成惡性競爭的場面,老掌櫃覺得怎麼樣?”虞景明說了說自己的打算,問道。
“這個主意好,外埠市場,我們是完全陌生的,集中精力,更有利於開拓。”陶老掌櫃道,又問:“那這個外貿公司由誰經營?”
“就由陶世兄來經營,陶世兄能從利德手裡拿到單子,就已經證明瞭陶世兄這方面的才能。”虞景明講,論起交際這一塊,陶子華是長項。
陶子華有些愣神,他倒沒想到虞景明能這樣肯定他,而內心裡,如果真有這樣一個貿易公司,他是樂意主持的,也有信心做好,倒是作坊這邊,一些老人對他意見很大,再加上這一次事件,以後沒有過硬的成績,想要管好反倒不容易了。想著,陶子華先是看了虞景明一眼,這個時候,他是真服了,比起這位大小姐,他是差了。陶子華又看了看他爹。陶老掌櫃閉目想了一下,點點頭:“成……”
於是事情就這麼談妥了。
接下來,只用了一天工夫,虞陶商貿掛牌,再由虞景明和陶子華出面,跟李記簽定了供銷合同,李二太太也是沒有想到,虞陶相爭,在虞記將要全面獲勝時,卻握手言和了,這倒是讓李二太太更高看了虞景明兩分,以前倒是有些小看了虞景明。
只不過對於虞景明,李二太太還是有微詞的,李老太爺為什麼要做那樣的承諾,到底還是希望虞景明能跟澤時走到一起的,只沒想到,這才多久,不過一夜的工夫,虞景明轉眼就跟永福門那位卞先生定下了關系,這到底讓李記也有些沒臉。所以簽完合約,李二太太送虞景明出門,態度是客氣而疏離的。
虞景明笑笑沒在意。
而至此,虞陶兩家算是握手言和。而陶記憑著跟李記的供銷合同,順利貸到款,發了工資。
一天後,大倉洋行又突然宣佈依然承認陶記同利德簽定的供銷合同。
清晨,虞宅。
起座間裡,虞景明,翁冒,和紅梅幾個正吃早點,翁姑奶奶坐在陽臺的晨光裡納著鞋底。
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小桃拿了今天的報紙上來,紅梅眼尖,一眼就瞄見了報紙上大倉洋行的啟示,便撇撇嘴講:“大倉洋行也好意思呀,落井下石是他們,如今陶記才渡過難關,他們到來錦上添花了,只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在商言商,蟻子腿再小也是肉呀。”虞景明講,大倉洋行本想壓一壓陶記,取得最大利益,沒想虞記轉眼跟陶記合作,陶記順利度過難關,大倉洋行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只得退而求其次,繼續履行原利德合約。
只不過,虞景明隱隱覺得,大倉這樣做並不僅僅是因為合約的那點利益。自大倉洋行登陸上海,那觸覺便伸向上海的各行各業。
錢莊,紡織,百貨,建材,洋貨,運輸,碼頭,等等,各行各業,或直接,或間接,都有大倉洋行的影子,感覺大倉洋行在下一盤大棋。
“大倉洋行不簡單的,他們很可能還是一個訊息掮客,販賣各國訊息的。”翁冒突然放下筷子講。
“訊息確切?”虞景明挑挑眉問。
“不確切。”翁冒講,又說:“公子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察覺的,只是因為這邊的事情太忙,沒有時間查。”
“喲,這樣複雜呀,如今虞記跟陶合作了,又不曉得這幫東洋人搞什麼鬼,那既然他們悔約在前,虞陶商貿公司就不要跟大倉洋行合作了。”翁姑奶奶拿著納鞋底的針在頭發上劃了兩下講。
這販賣訊息的,有很多都是間諜,都是玩命份子,想想也是嚇人的,虞家這兩年風波不斷,尤其最近,虞李聯姻成了一場笑話,虞三姑娘又出了事體,還有戴家也出了這樣的大事,雖然無關,但牽牽扯扯的總讓人煩,還有元甫那邊……
於是翁姑奶奶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虞景明便笑笑講:“不是還不確定嗎,再說了,日本人動作這樣大,我們也不能叫人蒙在鼓裡,我們也要知已知彼吧,倒是更要合作了。”
“景明講的是。”翁冒也笑著講。
既然虞景明很翁冒都這樣講,翁姑奶奶也不過是搭搭嘴,便講:“我也就說說,你們講怎樣就怎樣。”說著翁姑奶奶又瞪了眼講:“也是,那位李公子也不見得是好的,他講的也作不得準。”
翁冒便苦笑,曉得翁姑奶奶對公子誤會極大。
虞景明笑笑講:“都說了不提了,這樣挺好。”
“曉得,曉得,挺好。”翁姑奶奶忙不疊的道,曉得這事再提也沒意思,接著又四下裡望望,看虞景祺坐在樓梯口上,低頭搭腦的,自那日被虞二奶奶無端的發作了一頓,這孩子顯得更呆了,李大夫到說並沒什麼事,多是心裡作用。
“夏至呢,今天買菜還未回呀?”翁姑奶奶便又問小桃。
小桃手裡拿著算盤和賬冊進來,聽翁姑奶奶講,便回道:“小桃講今天還要再買點牛乳粉,現在局勢緊張,凡是食品類,都要排長長的隊,只怕沒那麼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