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利德跟董幫辦鬥,合著兩邊都沒得好呀。”戴娘子不由瞪大眼睛。
周圍聽到閑話的也是一陣喧嘩。
“嗯,這叫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後街的卞先生手段了得,先是借虞記走私的風頭,表面是針對利德,其實是造勢,逼著董幫辦出面針對伊麗莎白號,反而把領事館和江海關弄的不尷不尬,也把董幫辦自己的路給堵死啦,董幫辦揭露洋人慾截稅款的事體本來也是死裡求生之局,沒想最後卞先生一舉定乾坤,生生逼死了董幫辦,那位卞先生可是在洋人面前露臉了。利德呢,本以為拉攏了卞先生,可沒想,臨了又被卞先生擺了一道,若不是他中了卞先生的圈套,半路攔住了蓋文參加董家宴,又哪裡會逼得董幫辦行險招呢,領事館和江海關事後問罪自然少不了利德了,總之這不叫的狗厲害呀……”
一時間,巷子裡竊竊私語,聲音越來越大,大家之前也曉得說董幫辦的死跟卞先生有關,但到底於內情知之不詳,如今聽戴壽松這麼一說,便是一些不信卞先生會拿董幫辦做投名狀的人也不免心中嘀咕。
虞景明端著茶杯站在窗邊,風有些大起來了,雨也有些大了,打濕了窗簾。
永福門的風雨似乎隔一陣便會起一陣,而且越來越大。
“卞先生,背負這樣的罵名留在江海關值嗎,所求為何?”虞景明轉過身來,看著依然正襟危坐在那裡,默默凝視著窗外老銀杏樹梢的卞先生。
卞維文回過神來,笑笑:“這世上有很多事體哪裡是能算得清值不值的呢,也就一步趕一步的走唄,便是所求什麼我也不曉得,只曉得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哪怕沒有結果。”
卞先生說完,站起身來,沖著虞景明一揖禮:“打攪了,維文告辭。”
“我送卞先生。”虞景明也站起身來。
“不消得。”卞維文伸手止步。
“要的。”虞景明正色說,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沒結果,但過程的本身便值得人尊重。
外面巷子裡的議論聲依然繼續。
“喲,利德這一出事,那陶記豈不要受影響了?”愛珍提了個菜籃子從後街出來,這會兒有些興奮的說,利德出不出事她沒什麼高不高興的,但是虞陶相爭,如今陶記遇到麻煩,她倒是挺高興的,這段時間,虞記一直被陶記壓著,她家戴政忙的腳不粘地。
愛珍這一說,眾人也反應過來,一時間都興奮了起來,永福門大家都是吃虞記飯的,陶記倒黴,大家自然樂見。
正說的熱鬧,一輛黃包車急匆匆的進來,停在2號門門口,麻三妹下了車,推門進屋。
“喲,三妹呀,你這翻箱倒櫃的找什麼?”屋裡倒來錢六嬸的說話聲。
“我找糕印呀,就是以前四海給我雕的四君子糕印。”麻三妹回道。
“哦,那個在閣樓裡呀,你不是說是四海雕,你留著做記念,不用的嘛?我給你拿去。”錢六嬸說著。
沒一會兒,麻三妹拿著糕印出來,邊上黃包車邊沖著錢六嬸說:“嬸兒,今晚我不回來了,李家老太爺要來上海,昨天我答應李二太太要制幾籠桂花糕送去的,今兒個便要加班呢。”麻三妹說著,人隨著黃包車已經消失在了永福門外。
“呢,李老太爺要來上海呀,這利德出事了,陶記這又是想攀上李家呀,這是想在我虞記嘴裡掏食吧。”嘉佳這時也從後街出來,手裡提著一隻手提包,正要去菜場上班,聽到麻三妹的話,便有些陰陽怪氣的說。
“呵,也是瞎想,據可靠訊息,人家李老太爺這回來上海是相孫媳婦的……”戴壽松這時刮好了臉,站起身來,整整衣領說。
“喲,相哪家的?”戴娘子好奇的問。
“還哪家,咱們永福門當家大小姐呀……”戴壽松有些沒好氣,這虞景明還真是好命呀。
這才是真正勁暴的訊息,巷子裡哄的一下就議論開了……
這時,卞維文在前,虞景明在後,兩人一前一後正從虞記出來,議論聲自也落到兩人的耳裡。卞維文神色莫名,之後嘆了口氣,回頭沖著虞景明說:“大小姐,同盟會中部總會已經建立,那位譚先生見了報,上海道劉大人只怕會有些遷怒於虞記,這段時間,劉大人的人會藉著盤查陌生人口對虞記各分店騷擾,我之前有些擔心,不過,有這位李老太爺出面,應該不是問題,有些機會大小姐還是要抓住的好。”
卞維文說的誠懇,虞景明卻只是笑笑。
細雨仍在下,風時時鼓蕩,似停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