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幫辦這話就很有敲打的味道了。
卞維武沒吱聲,威爾在一邊看戲,老白縮縮脖子,跟一邊的工頭聚一堆蹲牆角去了。
扡房屋簷下的一盞氣死風燈在風中搖晃,光影在各人臉上交錯。
“賣餛飩咧,賣餛飩嘍,祖傳三代徽州老街的餛飩……”
一個粗衣老漢挑著一臺暫新的餛飩挑子從茶樓外面街面走過。
“典老兒,來兩碗餛飩……”卞維武突然沖著那賣餛飩的老漢招手,然後咧了咧嘴跟董幫辦道:“董先生,請你吃一碗餛飩。”
江風很急,董幫辦將兩手攏在袖子裡,轉頭看挑著挑子過來的典老漢,咧咧嘴:“也好,肚子正餓了。”
卞維武咧嘴笑笑,轉頭沖著威爾行禮道:“我想陪董幫辦吃碗餛飩再過去,求威爾先生行個方便好哇?”
“我曉得你們中國人講究好聚好散,好吧,那你快點,別誤了差事,真誤了,就別怪我不給你大哥情面了。”威爾無所謂的聳聳肩,便招呼人一起朝伊麗莎白號船去……
卞維武咧了咧嘴,這洋人看著真不爽。
“卞二爺,董爺,你倆位坐。”典老漢放下肩上的挑子,麻溜的把一頭挑子上掛著的收拆椅放下來,撐開招呼卞維武和董幫辦。
招呼完,典老漢就忙活開了,挑子兩頭那兩臺暫新的櫃子,一臺櫃子中間擺著爐子,上面就是簡易灶臺,邊上還有架子,掛著勺啊鏟啊的。
典老漢開啟爐子的封火蓋,拿扇子爐了一下,火頭一下子就竄了上來,爐上坐了一隻鋁鍋,典老漢兌了水,然後蓋上蓋子,等著水開。
等水開的當口,典老漢又擺弄著挑子另一頭的櫃子,是一個簡易碗櫥,裡面擺著各種碗筷以及調料等,上面就是一張收折的小桌面,四面一開啟,正好是一張小桌,桌子中間是玻璃臺面,臺面上四格,擺著各色糕點。
櫃子外面,棗紅油漆,刷著金色的“虞記”兩字。
典老漢拿了筷快,配好油鹽醬等調料。
“喲,曲老兒,你這鳥槍換炮了呀……”董幫辦移著小椅子到桌邊,拿後輕輕敲敲臺面打趣,這典老漢一直都在碼頭邊上賣餛飩,大家都是熟人,平常典老漢挑的挑子,鍋啊,爐子,再加上雜七雜八的東西,看著灰撲撲的,若不是曲老漢的餛飩手藝著實好,那汙糟的挑子只怕都沒什麼生意,如今到是新氣象了。
“那可不,吃飯的家夥呢。”曲老兒咧咧嘴,頗有些得意,虞記這挑子著實設計的好,使喚起來簡直就跟說書人嘴裡說的,叫什麼來著……如臂使指。
“喲,這是虞記弄出來的呀,置辦這一套,本錢不小吧?”董幫辦看著挑子上虞記的印記,便跟典老漢拉起了家常,他一生算計,做事也耍盡陰私,靠著江海關幫辦的位置也混成一個人物,但說實話,他內心從未有象現在這樣平靜和輕松過。
“嘿,人家虞記不收錢。”鋁鍋的水開了,典老漢將餛飩下到水裡,拿著勺子和了一下,將餛飩和開,怕粘著,然後蓋上蓋子,又回頭笑嘻嘻的跟。
“喲,虞記這樣好心呀是散財童子不成”董幫辦瞪著眼睛,先是掃了對面的卞老二一眼,虞記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呵,董爺,您是瞧多了世面的,自也曉得這天上哪可能無緣無故的砸餡餅,真要無緣無故示好,我典老漢還不敢收了呢,誰曉得背後有什麼坑,董爺,老漢這話有理吧?”典老漢笑嘻嘻的說,鍋裡的餛飩這時好了,蓋子一掀,那熱氣騰空,便糊在了屋簷下的氣死風燈上,立時就象一層霧一樣蘊染開來。
典老漢邊說邊舀餛飩,董幫辦接過那碗餛飩,便也點點頭:“在理。”
對面,卞維武悶不啃聲的先吃了起來,碼頭的江風寒意深重,這滾燙的餛飩下肚,暖意便從心底湧向周身,舒坦死人。
“人家虞記送東西講究著呢,你看看我這挑子,這櫃面,玻璃的,玻璃下面看清楚是什麼了沒……”
別看曲老漢一把年紀,但平日裡走街串巷的,一張嘴巴利索著呢,說的天花亂墜。
“喲,我瞅瞅……你老這是還賣糕點哪”董幫辦邊吃著餛飩,就看小桌中間玻璃櫃臺面下的糕點,好奇的問。
“那可不,所謂拿人錢財,忠人之事,我們拿下了虞記的挑子,自然也要順帶幫虞記賣糕點。”典老漢道。
“那你這樣的小本生意,拿貨也要壓不少本錢吧”一邊客人也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