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守勤出面,賠了些銀錢,天蟾戲院那個被撓花臉的女子出面保了虞寶珠,再加上虞記到底也是有些背景,天蟾戲院那邊也就放人了。
“多謝莫師傅。”虞景明沖著莫師傅道謝。
“倒是跟我沒多大關系的。”莫守勤擺擺手,心裡倒是想著,他不過一個糕點師,天蟾戲院那邊哪裡真會把他放在眼裡,天蟾戲院之所以放人,一來大約是因為天蟾戲院那個被抓傷還幫著虞寶珠作保的煙紅姑娘,那姑娘唱了一段時間,如今正是要竄紅的勢頭,對著院裡這樣的姑娘,天蟾戲院的自是要給些面子的。
另外呢,天蟾戲院那邊只怕也是有些顧忌虞記的這位大小姐了。
遠的不說,就昨天,六灶鄉的事體,這位大小姐也算是一招定乾坤,再回想去年,他自己面臨的那一幕,是生生被這位大小姐撕破臉皮,偏這位大小姐又留了一手,以一招留洋學習保住了他的體面,端的是行驚雷於無聲之處,現在想來也不得不服啊。
虞景明依然沖著莫師傅施了一禮。
“虞景明,這事你看著辦!”虞寶珠一向是要強的,哪曾吃這樣的虧,見到虞景明,自是要她出面討公道了。
“媽,你還想要怎麼樣啊?你還是人家煙紅姑娘保出來的呢,你怎麼就不記人家一點好呢。”陳元甫在一邊抓狂的跳腳,聲音幾乎是哀求的說。
“那是她自個兒心虛,貓哭耗子的,我還真承她的情不成?”虞寶珠瞪著眼回道。
虞景明皺了皺眉,寶珠姑姑這般實在是太過了點。
虞景明正要說話,側臉卻看到門口,一道陰影擋住了陽光,然後進來一個梳著大辮子的女子,一條青色長褲,一件碎花洗了發白的倒大袖立領夾襖,虞景明曉得這個女子就是元甫表哥心儀的人,如今天蟾戲院正有些小名聲的煙紅姑娘。
看到那女子,陳元甫連忙上前,走的近了,又覺得不合適,又退了兩步,嘴皮子動了幾下,最後就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你沖她對不起什麼呀,是你媽被人家欺負了,你還跟她對不起,你眼裡還有媽嗎,果然是個狐貍精。”虞寶珠在一邊跳腳罵,她被天蟾戲院扣押,出來時,元甫不問她好不好,卻是一個勁的埋怨她惹事兒,如今還跟這狐貍精道歉,虞寶珠頓時一口氣咽不下,又氣的罵罵咧咧。
“媽……”陳元甫羞愧欲死。
“我來送請柬,半個月後,是我嫁給我師兄的日子,你們若有空,來喝杯水酒。”煙紅說完,丟下請柬就走了,看也沒看陳元甫一眼。
看著櫃臺上的請柬,陳元甫跟脫了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失魂落魄。
虞寶珠一臉青白,她這邊說人家勾引自己兒子,如今人家姑娘連結婚請柬都送來了,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又看陳元甫那樣,更是氣結,這孩子怎麼不爭點氣呢。
門外,看戲的人沖著虞記鋪子裡指指點點。
“淑華她大姑,沒事吧?”虞二奶奶終於到了,從人堆裡擠進到看著虞寶珠氣的一臉通紅,倒是關心的問了一句。
只是虞寶珠剛剛被人打臉,心裡一團火正沒處瀉,便瞪了眼,咬著牙說:“沒事?我好好一個乖順的兒子,到了上海才半年多,就學會去捧戲子……這叫沒事?”顯然是怪虞家這邊沒看護好。
“你這話好笑,你家元甫是個二十來歲的大人了,還是掌櫃呢,若是他不識得好歹,那不賴別人,賴你這個做孃的沒教好……”虞二奶奶一進門就被虞寶珠兜頭一潑,那回的話自也不好聽。
虞寶珠叫這話氣的心跳差點沒停,跳將起來,就要跟虞二奶奶論論。
“媽……夠了……”陳元甫站起身來,赤紅著眼扭頭就朝後面屋裡走去。
“你做什麼?”虞寶珠跟著問。
“收拾收拾東西,回寧波好了……”陳元甫心灰意冷的,他娘親鬧的這樣子好叫他難堪,當然,讓他更難堪的是煙紅姑娘那封請柬,幾乎就是在嘲笑他的自做多情。
元甫覺得自己幾乎成了一個笑話,這上海,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哪個準你回寧波了……”虞寶珠急的跳腳,她好不容易把元甫安置到上海,現在寧波人都曉得,虞寶珠的兒子在上海做了大掌櫃,那是有大出息的,若是最後灰溜溜的回寧波,那豈不叫人笑掉大牙,那她的臉還往哪裡擱呀。
陳元甫理也沒理他娘親,悶頭進屋,重重的關了門。
虞景明皺眉,這事鬧的……不過,她心裡明白,如果沒有那姑娘的那份請柬,元甫表哥大約還能留下,可如今有那份請柬,元甫表哥最終就算是不離開上海,也決不會留在四馬路了。這事真鬧成一個笑話了。
就在這時,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在四馬路斜對面的鋪子前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