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元守沒有抹去眼淚,昔日的一條漢子,把這個時刻當作自己的重生。
“侯爺。”
不確定的惶恐,以及鎮番衛貌似異樣的天空,一群流離失所的人希翼有處依託,希翼有人收留。他們中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好人,坑蒙拐騙、欺軟怕硬以及巧取豪奪、殺人越貨統統都做過。錦衣衛外派的人員可謂最不具備對朝廷忠心的一夥,但從另一個角度,他們也是北鎮撫司中最具意義的中堅。
“樂雲晉是因某的失誤而死,但你們都不要死。”
大部分人不曉得他在講什麼。但有兩個人卻跪了下來,他們曾是樂雲晉的手下,那位不想當英雄卻當了英雄的人,是黃衝當年豪氣干雲行刺遼東的犧牲品。到現在還念念不忘,是因為彼此曾把後背託付給對方。
“誓死效忠侯爺!”趴在地上的兩個被他感動了,其他人也跟著一齊喊。
“都好好活,重新活。”
悲傖的聲音傳出老遠,講出這話時黃衝握起了拳頭,以至於那些行屍走肉般的難民好多也聽懂了。原本呆呆的目光中蹦出一兩點奢望已久的火星。
總理署的隔廉最近撤了,戴面紗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經常的,張嫣身著布衣素顏朝天,在署衙的案後忙碌著處理各類文牘,往往一捱坐下沒兩個時辰起不了身。
她在發急!
又要沒糧了,如果她雄心勃勃硬是要接受近十萬難民的話。
“…離麥收還有三個半月。這段時間如果商隊不能保障往境內日輸四百石,現有存欄的牛羊殺乾淨了也還不夠。”
“他是說總共缺失四萬石的穀米?”
“嗯。”杏娘點頭。
“王老爺弄出來的筆果然好用。”撐開兩隻巴掌,張嫣聳動兩隻香肩,“不用沾墨,果然省卻了許多功夫。”
“譽寫好了,夫人。”鳶兒甩動著手臂。
墨筆是好用,可不經搽,需要騰寫。年前被急調過來的項杏娘成了女吏目,她則成了名抄寫員。
“這份。”一張薄紙打著表格,放落在堆起老高的文書摞上。
“是,夫人。”低眉順眼裝出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鳶兒如今都懶得再作腹誹了,機械地走回自己的桌子“哎呀,…咯咯咯,這是真的嗎?夫人。”去拿木尺前,她掃了眼即將要抄錄的東西,立刻發出了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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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總理署薪俸發放表格,祝鳶兒的大名赫然也在上面。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陸老媽子見她只顧咯咯笑,手伸在空中不動。便將貼牆掛的角取下塞在她手上。並輕聲地帶著酸溜溜的口吻,在耳邊戮出一句。
“有你有你。嘮,這裡。”手指點著紙面,鳶兒像只歡快的百靈鳥。著重強調,“是薪俸,不是月錢。”
“她上個月就有了,你還是沾了杏孃的光。”悶騷的酸丫兒小聲插過來一句。陸老媽子邁開腳步朝那些一塵不染的書架繼續揮舞起手上的雞毛撣子,背轉讓人懷疑在偷笑的身軀,刻意避開鳶兒那雙帶有狐疑的大眼睛。
狐疑的目光轉向主座上的張嫣,後者依然是埋頭案首。
“別聽她瞎說,再說,我能領得多少?”確實在偷笑,陸老媽子的肩頭在抖動。話卻引得鳶兒用尺頭劃拉紙上,迅速地尋找表格中的數目一列,迅速地做著兩下的對比。
一個二兩一個二錢,祝鳶兒這才長長舒了口氣。但轉眼見著杏娘那行,末端赫然記著四兩,立刻雙眼瞪得溜圓。
“抄好沒有?鳶兒。”又一張紙放在了文疊上,張嫣在催。
“哦哦哦,我這就弄。”
噔噔噔噔,暴丫兒一路小跑帶撒歡地衝進來。轉到張嫣身側,張開巴掌擋著嘴,一通的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