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嚕嚕,噗嚕嚕,套住枚戒指的手指,不住敲打一本磨邊缺角的《聖經》。
不遠萬里而來的傳教士之僕人怎麼可能不信奉耶穌基督?
從箱底翻出的這兩樣主人遺物,當然也是贈物一齊出現於案臺上,自然是遇見某種莊重而嚴肅的事。
該怎麼開始呢?馬克西.米連還在苦思冥想,包括他這輩子所見所聞任何關於正義與公正的舉措。
“檢查官,可以開始了。”
“威武~。”
沒有人會呼外邦人為老爺,番人、夷人還有蠻子就是封再大的官,漢族文吏、書記是絕不會的。連龍夕臨時增派的街市巡檢這個職位,都被扣除了個巡字,成了個街市檢查莫名的玩意,可不就是個現代城管嘛。
“大人,冤枉吶~哇啊呀)!”
一夥,男女老少都有,蜂擁上堂,跪下就開始呼天搶地,像唱社戲。
這麼亂糟糟成何體統?按規矩,師爺、文吏或現場書記有責任和義務提醒首次審案的老爺,但沒人願意挪步。
“啪。”驚堂木一拍,滿屋子立時肅靜。
“威武~。”
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但米連是個一絲不苟的傢伙。當龍老爺急匆匆趕去吃花酒之前,還是沒有忘記告訴他這塊沉甸甸小木頭的用法,包括火籤以及夾棍、枷鎖等一應刑具。
“原告。”米連終於想到了一個詞。
下面的一窩蜂都抬起迷茫的眼,等著他往下說。
但是,米連沒有往下說,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審理案件,哪怕是關於一口豬這樣的小案。
“鄙人,鄙人馬克西.米連,作為尊敬的樂安侯閣下屬地內無比榮耀的見習軍官,受治安官大人委託,審理章富貴告侯一發欠賬未還之案件,現在開始。”
沒有反應,包括現場記錄人員,都不明所以地瞅著,幹張著嘴巴。
野驢村章富貴家的豬遭廂丁搶去,全村老幼到總理署告狀,張嫣令人抄錄,然後發往治安衙署,一切都明晰合理。
不明晰不合理在於治安署這頭。
初審,侯一發反告章富貴私造軍械,而野驢村所有人都證說莫有。侯一發當然咬住不放,帶著差役前去搜查,果然找到硫、硝瓦罐等物。並且,豬圈裡頭還有個炸出的土坑。
性質立時變了,所有涉案人等都被收監。
若是張珉這種老練經驗豐富的,把案子一分為二,三兩天便能偵結。
龍夕龍老爺就是個懵的,光這一類案子就已經積壓在手的有幾十樁。不聽下面人勸,他怕任何哪怕丁點涉及軍方的案情。莫說驚動到侯爺跟前,光是遇見冬至、塔塔兒這些娘們,他大氣都不敢出。
監牢裡收不下了。獄卒有主意,允許人犯錢保釋。
稀里嘩啦人犯放出了大半,直接來告狀的也少了大半。窮得叮噹響的野驢村沒人管,老女老幼十幾口非為一口豬硬捱在牢裡不走人,還打算在裡頭過年呢,至少都餓不死。
他是個混混,成了龍老爺也改變不了內裡。倒是張毅呈一府比較看重他,時不時地請他去吃酒。
甩鍋和下套這兩樣不需要人教,在總理署下文催促的情況下,新派來的米連被他推在了前面,準備先用來擋上一擋。
僕人出身的米連走入圍觀的百姓中,一連扯出七八個有些怯生生的老者。
之所以僅是有些怯生生,因為他們後來都被安排坐下兩側的條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