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幫姐姐說說。”
疾馳的馬車上,鳶兒撥開前排的擋格,將頭探到正在駕車的塔塔兒邊上,語氣溫軟地央求她。
“如今身份,你都說不動,我去講就更沒用。”
“慢點慢點,催魂一樣地趕,這是要去哪兒嗎?”
主韁繩被綁在前面娃子的鞍後,柳伍一路都在抱怨,都在嘟囔。
“再聽到你囉嗦半句,老孃等下便用你舌頭來下酒。”
活潑的祝鳶兒很少這麼我見猶憐,她不屬於楚楚動人的那種悽婉之美,而是一種帶草香氣息的勻稱的,讓人不忍離舍的靈動之美。塔塔兒一點都不嫉妒,反而很樂於接近。
“她心情不好,你也不用拿我來撒氣。”柳伍很懂別人心思,包括男人及女人。
現在他完全曉得黃衝要做什麼。
自深入遼東後,衛隊的娃子一路偵測了大量詳實的軍事情報,是實在為朝廷將來解決東奴之患預先做一些必要的鋪陳。這僅是順帶的,真正要做的是件驚天動地的。
“你家男人要你好好幫他生個娃。”
話很直接但不難聽,塔塔兒沒叫衛兵。
手下她現在有十六個娃子,馬確有六十匹,她必須馬不停蹄從南邊繞到西北再由原交戰地的邊緣折向白馬川,最終把這個可能肚子裡懷了孩子的女人護送回關內。
人多不見得頂事。黃衝這麼說的目的,就是想給自己留個後。
“你們那個監軍骨子裡也是個買賣人,你男人不親自去,想辦的事情不會順利。”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鳶兒垂頭想心事,塔塔兒看路駕車:“你知道的事不好,可惜沒人願聽。真想說點啥,告訴我,待會兒想怎麼死?”
恐嚇過後,四周除了卜卜的馬蹄聲便沒了別的。
柳伍怕她多過黃衝,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這個五大三粗的蒙古女人狠起來比夏日高勒還兇。想到這,他看了下自己包成粽子的左手。小拇指折了,昨天給這女人撅的。
雪不適時地下了,飄飄搖搖,在鉛灰色的天空下隨北風漫卷。回望出發地,那裡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若干年前的繁華地會化為廢墟,若干年後二十幾個冒雪疾奔的這些人該又怎樣?大家如落雪一樣被命運的風吹蕩著,身不由己中最終都要墜於塵埃。
“大帥一直講,辦法總比困難多,現在就看朱將軍肯不肯擔起這副重擔。”
沉默有兩種意思,一是默許一是拒絕。但面對王家麟的苦口婆心,朱驥還是在搖擺,他曉得自己總是想得太多,總是不夠黃衝來得果決,總是因猶豫而錯失良機。
“戰場的拼殺有人在做,不該丟下他們不管。才稍有起色的時候,我們必須秉持住。”
“護天營還在,只是換了駐防地。”
“敢問將軍,以往的演練科目呢?各駐地一體集訓計劃呢?我是管後勤,可上次的會議決定難道我聽錯了?身為協理,該做些什麼?”
也許是五杯也許是六杯,溫熱的小盞再一次見底。若倒入口裡的是酒,此刻桌椅應該已被情緒激動的王家麟掀了,絕對。
“是我們自己,是他主家的意思。而且你我都不被她認同,難道你不曉得?”
“不管誰的意思,也不管誰不認同。我們必須繼續,繼續做該做的事。難道你辦不到?”
再次斟下茶顏色發苦,王家麟斜眼眼看著,不執禮也不稱些。
“在我來之前,那邊的王學已經去了牆子關。王晚亭的胳膊肘不可能往外拐,但他的來信也透著不甘,不甘於大家辛苦立起的護天營轉眼就要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