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的對,某正要說這事。沙盤也就整出了個大概,細節上最多有六分相似。”
這多少是在為難夏日高勒,第一次能整出六分已經算到頂了。沙盤最多接近實際地貌五成,絕達不到六成。這是個硬傷,整個偵測過於簡單,只是沿途向牧民打聽,唯一親見的東西,是偷偷用千里眼看過的一處營地。至於城防及城內情況如何,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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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方案還要經大家一起,細細捋一遍。”
中央大帳通明的燈火,延續了整晚。
愛新覺羅.莽古爾泰最近感覺很不好,自今年開春以來就非常不好,現在還病了。
去年他就同皇臺吉翻了臉,實在是沒活路呀。他本是嫡子,掌任正藍旗旗主,顯赫一時,比皇臺吉還地位尊崇。但就是命不好,未能繼任為大汗,沒辦法呀。
說來也怨不得哪個,他自己做下件禽獸不如的事,親手殺了生身母親。故而奴兒哈痴死後,沒有一個人願意推舉他來坐大汗之位。
身為與人子,對親生母親孝順乃是天經地義的。但對不守婦道與大貝勒岱山私通的母親,能不能親手殺死,他真該先請教下大明國的那些大家名儒,而不該如此衝動。
衝動是魔鬼,不光與汗位無緣,還讓招致許多人的疏遠。
現在好了,一貫不合的八貝勒登上權位,一路的打壓。就在舊年的十月中旬,大淩河之戰後,面對皇臺吉的無端刁難,他又一次衝動地亮出了刀子。
再一次的衝動他沒有後悔,降為依倫貝勒罰沒一萬銀兩還被收繳了五牛錄人口,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他曉得皇臺吉絕不會放過自己。就像當年母親被生生冤枉做賊一樣,自己躲不過將來某一天到來的謀害。
只有拼上一場,奪取汗位,奪下一條生路。下毒!和姐姐莽古濟都商量好了,並且索若木姐夫也答應配合。找合適的機會,把皇臺吉請家去,難後...。
可萬一事敗呢?該怎麼辦?
拉上親信屯布祿和愛巴禮,還有一個叫冷僧機的傢伙。再又同親弟弟德葛磊講好,又約定姐姐及姐夫。如果事成接大汗位一切好說,若是萬一敗露,大家一起退守開原,自立為王。
與皇臺吉暗鬥激烈的莽古爾泰,在對宣鎮作戰時根本未親自入關指揮,而是一直駐於太子城內養病。也萬萬沒想到,離自己兩百多里外的關隘地方,一個賊膽麻大的傢伙正在算計自己。
初五傍晚,騎營與衛隊開拔。
一路旦見,世間塵埃盡去,大地如玉潔白。壩上草原的夜晚是談紫色的,身邊只見蒿草緊裹住貂絨,青樹結滿晶亮的瓊花。
面對如此盪滌心靈的美景,垂耷腦袋的黃衝打起瞌睡,偶爾還會傳出一兩聲呼嚕。
近幾個月新學的本事,也是渣子們傳授有方,已經不用再綁住自己就能睡著。不像木匠他們整個人搭在馬背上,他只勾著頭,把臉藏在麟月長長的鬃毛裡,愜意的很。
周圍全是扎扎響的馬蹄聲,連咳嗽聲都沒有。不緊不慢地,重新篩選過的近衛將他圈護得很好。長眼的都曉得,大帥為此次出征耗盡了心血。
只有毯子,沒有營帳,除了武器和馬匹,他們只攜帶了三天的口糧。渡河的板材和攻城用的東西全綁在十幾匹駱駝背上,剩下唯一的累贅物,也僅是燒水用的鐵鍋。
夏日高勒和娃子兵不是主力,只是因為要尋找之前留下的記號才走在前面,真正的主力是騎營的一千多號人,一千多號高矮胖瘦、各族雜呈的騎手。
只能講騎手,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連一場實際拼殺都未曾經歷。與之相比,娃子們至少見過血。
皮仰堯和一干百戶神色凝重,他們是名副其實的首戰。娃子們上次一照面就被昂坤的人幹翻了一半,他們又會怎樣?沒人敢作預料。
靜謐之中,前方點亮了火把,一片朦朧的白樺林,是他們下半夜落腳的宿營地。
僅僅只走了兩個多點時辰,騎兵們覺得馬鐙上的腳已經不是自己的,膝蓋間彷彿裂開了縫,冰冷的涼氣隨著捲動的寒風,直灌進骨髓。他們中大多數人,體力已接近極限。
“指揮者大人,我部已到達預定營地。”
“趕快生火熬湯,讓那些人都暖暖身子骨。”
“是。”
喜歡同人幹架的老皮底子不差,手下的干將也算有一批,奈何兵卒們從未在如此寒冷的夜晚趕過路,塞外的風雪貨真價實地凍落了一些人的腳指頭。可這才出來半晚上而已。
抱怨和哭爹叫媽拼合成的嘈雜擾了整宿,當遠方第一縷陽光漏入林中,一切才變得安靜下來。
金黃色的白樺樹和純白的雪交相輝映,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好像星光撒落在林間。平斜的雪原大氣而蒼茫,偶爾的一陣疾風吹過,那是兩匹衛隊的好馬在林子邊飛奔。
“撕開毯子裹住腳,鋪在前面擋住膝蓋。”
隨著叫喊,林子裡又響起了各類噪音。老兵們及時傳授的保命經驗讓許多人在手忙腳亂,小隊長們的馬鞭不住抽打樹下賴死裝睡的傢伙,伙頭兵扒開炭灰,吹起了裊裊炊煙。
恐懼與畏戰才是這一千多人真實的內心,英勇無畏什麼的,真與他們無關。
世上沒有完美的計劃,諸多的細節估計連神仙都難以料想全面。儘管黃衝已將此行目標做了更改,但長途奔襲對士兵素質的要求極高,不說他人,光身為主將的老皮,只出來一天,離營時的滿滿銳氣就散失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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