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氣很好,周圍又是水黛山青的。
“這地方不賴嘛。”黃衝趴在垛口上,看著遠處群山後升起的朝陽,直叫喚。
一瘸一拐的夏日高勒弓腰撅著大屁股,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地挪上來,仰著頭將飯菜擺放在了他腳邊。
“都尉大人。”他沒法走到跟前,上面實在太窄了。
沒有反應。直到他又從懷裡掏出一架千里眼,手捂住屁股墊腳往上遞。
“哼,大腦殼裡裝的全是屎。”
黃衝幾乎是一把奪過千里眼,撐開後前後左右四下一通的亂瞄。
捱罵的夏日高勒低眉順眼,不敢多放半個屁。
朱驥他們接到調防文書急忙即刻開拔,他個傢伙屁聲不響也跟了來,只以為是受了派遣。結果黃衝在後頭一路奔波,又是催糧又是還糧還外帶沿路的採買,邊上沒半個人可供使喚。
所以,昨天黃衝回來後的第一件事,打發他到朱驥跟前著實領了十下軍棍。
幸虧念在他是初犯,又要時刻跟隨在中騎都尉左右,否則嚴格按律處罰,現在能不能站著都成問題。
瞅夠了的黃衝塞回了千里眼。貓下腰撈起碗,兩三口先哧溜完碗裡的粥,接著抓起豬肘子一通啃。直到骨頭被拋回空碗中,夏日高勒才探手疊起,老實端了下去。
石階下,成一和龍夕不時探頭探腦地朝上偷瞅著。
端茶送水本就該他倆做的,今天高個子非要搶著獻殷勤。褲子上裹住大屁股處的一片殷紅,讓人看得頭皮都發麻。
“有屁就放,別杵在老子面前裝可憐。”
“稟報都尉大人,屬下今後絕不會再辜負大人的苦心栽培。”
“別盡說屁話,朱驥是怎麼講的?”
“回大人,飛騎尉說,片刻不得稍離,就連進茅房和逛青樓也不能例外。時刻須有不得少於四名護衛貼身跟隨,衛隊上下,惟大人之命是從。”
“什麼混賬話,見老子逛過青樓啊?滾滾滾。”
“是,大人。”
接收到補給,新晉封的軍校們異常興高采烈,外帶幹勁十足。
朱驥釋出命令,各營新兵已配發下武器。超過一大半原先握慣鋤頭、扁擔的傢伙們,手裡改攥起了刀槍。情況比預估的要好些,他們當中很多是河間府收納的山東災民。
兵禍猶於天災,登萊自舊年發生的叛亂還在延續。
原本作為京營兵源補充的班軍早就變了質。很久很久以前,輸送來的不再是各地衛所優選的軍士,而是難民、流氓,甚至遊手好閒的地痞無賴和乞丐也充入其間。
首批一千四百多人,經過初步篩選後,四百多人定為菜戶。只有八百人夠格接受訓練。
“跑了近兩百號,都是幹什麼吃的?”
馬鞭重重抽在破舊桌子上,從縫隙裡彈出的煙塵濺起老高,直噴了唐康一臉。
“出去,統統都出去。”朱驥一打眼色,皮仰堯就往外轟人。
“大將風度,注意你的大將風度。昨天朱老大才說的,怎麼一晚上就又都忘了。”勸人的語調中帶出很多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對對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呀。”
剛端起的茶水正不停地掉入灰塵,唐康無奈地搖搖頭,只得重新放回桌面上。
“你這越急就越亂,越亂就越急,一點鎮靜功夫都沒有。”
“這麼說,跑了人還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嗎,省下了許多的米糧來。”
“朱老大,你給某講實話,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你昨天沒立成威,滑了腳。今天又來找我幾個的麻煩,是吧。”朱驥這回是真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