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興,一物亡。反之亦然。
登萊巡撫孫元化倒臺下獄,高起潛被委山東督將平亂。
皇帝是不看好黃衝的,最起碼現在不看好。儘管覺得他的軍事理論有那麼一點的靈動,或者叫異想天開。但太監高起潛在討論戰事時的見解,足可以令他無法向背。
高起潛與黃衝見過兩次,前者對後者有些許庇護拉攏的意味,後者卻對前者甚為鄙夷。
京畿戎備向來有三方勢力。如京營中,宦臣、文官及貴勳各成一系,利益糾葛之下,彼此明爭暗鬥在所難免。
此次新營冒出,本是樁小事。卻讓一慣受打壓排擠的外戚和勳臣們歡欣倍致。
總督黃衝是太康伯府出來的,還扛著懿安皇后張娘娘的牌子,當仁不讓的外戚身份。而本該由文官出任的協理,也由原京營勳臣一派的人擔當。
這說明什麼?
說明皇帝根本沒有讓新營長存的打算。
中官們心下都曉得,但曉得也不講。就讓那些喜歡瞎想的勳貴們窮開心一陣,最好再同文官一派的武將掐上幾架。
早在多年以前,文武兩系早已亂了套。如今戎邊建功、守備地方都是識兵事的文職官員。
除大明少數邊境地區外,勳臣子弟及世襲軍戶大多隻能擔任中下級的軍校。
舊年苦心孤詣準備數月的黃衝錯過了武舉,因連報名資格都沒有。結果當年還真出了首個殿試的武狀元,並且也已往山東平亂。
如果不是張娘娘將他舉薦入將軍營,也許這會兒京營中多了個犯渾耍痞的小軍校。
現在,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落在頭上,在儘量壓制住內心狂喜的同時,必須步步為營。而步步為營的目的就是為了新樹的目標。
曾經他講不想當螞蟻,並且想好先當只大螞蟻。
封官賜爵,如今就已經是大螞蟻。所以他有了個新的夢想,統領千軍萬馬與關外皇臺吉一較高下。儘管他僅有帶領三十幾個部落勇士的實際經驗。
新目標是如此狂妄而不切實際,但他仍然想賭一把,或者賭上一世。
既然連高起潛那樣的也能受皇帝重用,武狀元王來聘那種人也能獲封從二品,任山東副總兵。他自我估計,保守一點也比他兩個加一起要強半籌。
朱驥三個總講自己膽大妄為,做大事的哪一個不是膽大妄為?
“大膽。竟敢縱馬擅入勇士營,該當何罪。”
門板兒大漢攔在馬前,大聲喝斥。
馬和馬背上的人他都認識,但他沒打算徇私枉法。只可惜,周圍的所有人都朝馬上的人恭敬見禮,全沒有要將此人法辦的意思。
“某耳朵不聾,咋呼個啥呀。趕緊滾去收拾東西。”
“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老子看上你了。準備帶回去當個小妾。”
四周立刻爆發出一陣狂野而汙穢的吶喊和尖叫。中騎都尉黃衝是內外侍衛中的大名人,粗鄙軍漢們認同度非常高的一位大名人。
“你再講一次試試看。”
門板兒的臉變成紫醬色,準備揍人,或者說準備讓自己捱上一通好揍。
“別給臉不要臉。要麼閃一邊去,要麼牽馬帶某去見你家指揮使。”
“見指揮使大人做什麼,你先講清楚。”
“都講了準備帶你回去。如果你實在不想當小妾,先勉強充任老子的護衛,頭子。”
笑罵聲連同許多的土塊砸向門板兒的後背,很多人都在眼紅。
“到底是護衛還是護衛頭子?大人。”
門板兒根本不理會身後的攻擊,探出手牽緊了麟月的副韁繩,生怕被別人搶了似的。倒步退著走,仰起的大餅子臉,寫滿了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