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春牽我大伯家狗在後頭,就看你倆個怕不怕。”
一聽到幸災樂禍的語氣,兩潑皮撒丫子便跑,連搭在青石階上破草帽也不及拿。
“怎麼又死了人,又死人呢?”
嘟囔著,張珉一腳踢飛了草帽,跨檻側身進了去,徑直走向天井。
像是在特意捉弄他,僅幾道閃過後,太陽又露了臉,天井的石底上閃出四方方的白光。
“這雨怎麼又不下了呢?或許該去問問渺目道長。“
走回祠堂的路上,他還在一路嘟囔。愣愣地先問過天,後問過地,最後只好自己。自己也答不上時,便想到左近觀裡的道士來。
江西多丘陵,山除龍虎山只有廬山出些名。樂安縣屬撫州府,算省內居中之地,可惜偏僻難通。有明以來,一直是末等的治縣。
偏僻之地常盛產竹木,聚集木匠手藝人的張坊,因地處官道之上,逐漸興旺成一大村落。
村西八里有石馬山,山南面有座石馬觀。觀裡有位渺目道長,縣城裡有頭有臉的大都曉得,可謂非常的有名,也偶被文人雅士們戲稱作世外高人。
石馬觀藉藉無名,因其本就是無名觀。五間依溪澗起的小石室,又破又舊。
因其破舊,人便說其久遠。傳說西山的許真人於雞犬升天之前,來過這裡。據渺目道長自吹的法螺,連門也未得入,訪道不成,泱泱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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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真是假,無人理會。
倒是靠近那邊的村民很是相信,他們中有獵戶、碳夫常打觀前經過,偶爾還能討碗水喝。一些稀奇古怪的聽聞,也大多是經他們的閒說,才漸漸流傳於街頭巷尾。
最大的牛皮便是,渺目在京遊歷,曾治好過皇帝的病。
前幾年倒是聽說有京城的人下來,最近也有啊。隔壁鄉里的董老大人家,聽說經常會有家人回樂安呀。可跟他渺目有何關係?
張珉在縣學知道一些,但也不願多講。聖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何況他還是個有名的怪秀才。
不過,縣有些富裕人家都信,信石馬觀中的道人個個醫術超凡。他們有的講,縣誌有載:正德一十四年夏,縣多鄉起時疫,有石馬觀道士獻藥,隨解。
山好水好的江西一般餓不死人,茶餘飯後的閒事,沒人願意追究,也就那樣吧。
那樣不那樣的石馬觀就在那,滿堂口裡的水泡屍也在那。不過,直挺挺地站在那,雖然滿臉的晦氣,但確實不像具死屍。
“想清楚啦?”
“嗯。”
短小的道袍將那廝襯得比往日高大,只是布也忒糙了點。並且白漿點幹後,沾在前胸上極是牢固,他用指甲挨著個摳,也恰好能低下腦殼,免了少許的尷尬。
“那便隨貧道入來,到祖師像前行入門的禮儀。”
“嗯。”
手持拂塵的渺目和他仨徒弟一排站著,高挽的發咎、清瘦的臉龐自也有三分的道骨仙風。當然,最好冒要瞅他的眼睛更好,因他臉上的眼瞳一大一小。
“能…能吃肉嗎?”跨入門檻時,那廝問。
“能。”
那廝終於抬頭,瞅向渺目,瞅向他一大一小的眼珠子。
“貧道門下不戒葷腥,但禁吃牛、狗、大雁和蛇魚四樣”。蛇魚即烏魚,各地叫法不同而已。
“那還好。”
“休得妄語,一入此門,須終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