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可能,而且憑我們又能做到什麼啊!”他拽住昭陽的領口,發狂般地吼著。
“快停下,不要這樣!”黛爾慌忙地阻攔。
“夠了,別胡嚷嚷了,我們又殘又弱,誰會想帶著我們一起逃啊。”昭陽旁邊的老人推攘著剛才的年輕人。
“去他媽的啊,他們又是搶食物,又是讓我幹苦力,到頭來就這麼對我,我操他們媽,全都是沒有人性的傻逼……”
短暫的鬧劇以他的嗚咽結束,隨後又四處傳來幾聲悲號,但更多人是麻木地冷眼觀看鬧劇的演出,他們或許是心如死灰,又或是已經虛弱到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鐵製的蒼穹很快就會砸落下來,將所有人都碾成肉醬,把一群傷殘老弱丟在後面等死,就連拼命的資格也沒有,與其徒勞地反抗,還不如早早接受命運為好。
“完了……”
“已經沒救了。”
草率地說著什麼,其中夾雜著幾個不肯接受現實的人的哀嚎。
昭陽掃視著這一圈男男女女,他們基本都是沒參加過一兩次試煉的新人,就算僥倖從初始試煉中活了下來,可能也是本該早早被淘汰的傢伙,但是,只是因為弱小,生命就沒有分毫價值嗎?
黛爾似乎也被嚇到了,她蜷縮在輪椅上,抱住尹月的雙臂還在不住發抖,她無助地看向了昭陽,深黑的眸瞳的深處映出了一個彷徨的魂靈。
如果是往常,看見那樣的眼神,昭陽一定忍不住去回應她的期待,哪怕是逞強,也會站在她的身邊,從注視自己的她身上得到力量,然後成為她的力量。
但此刻,憑藉這樣的身體,究竟還能做到什麼呢?
“唔……哇!”
尹月發出輕微的叫聲,她張大無神的雙眼,轉頭尋找著昭陽的方向。昭陽伸出右臂,用僅存的無名指和小指在她的臉蛋上颳了刮。
只要還沒死,就要繼續走下去。
過去對自己說過的話語不知何時再次在腦中浮現。
“現在最要緊的事不是等死吧,”昭陽沉下氣來,努力讓自己說出了流暢的話語,“機器人的部隊很快就會襲來,我們要儘快做好戰鬥的準備。”
昭陽的話立即讓他成為了眾人的焦點,他把手伸向黛爾,用求助的目光看著她,黛爾立即會意,將他攙扶了起來。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身為試煉者的人,不是都應該有點什麼不能放棄的東西嗎,別忘了我們是肩負了什麼才活到現在的,所以,再一次就好,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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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下去真的會有結果嗎?”
“誒?”試煉者突然的話讓昭陽陷入了茫然。
一個頭發半白的試煉者對昭陽說道:“就算僥倖活過這一次,接下來又該怎麼辦,這次任務的盡頭還遙遙無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要面對多少次相同的局面,像我們這種人,也不會有人真心視為同伴,走到哪都是一個下場。”
他的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澆在所有人心頭,對於心處寒窖的人不算什麼,但卻讓昭陽胸中掙扎著燃起的火苗搖曳起來。
“怎麼會……”
黛爾緊貼著昭陽的身軀,一瞬間她感到細微的顫抖,定睛細看之下,昭陽面色蒼白,眼睛深陷在一片烏青之中,乾裂的嘴唇似乎想啟出什麼話語,卻只是張了又合。
一個聲音從角落的陰影中傳來,蜷縮在此的青年以近乎力竭的嗓音說著:“昭陽,身為最強者之一的你,又怎麼可能體會得到我們這些平凡人、弱者的感受……但,沒法用自己的手去爭取,拼盡全力也無法守護重要之人,甚至連活下去的權力都隨時會失去,這就是我們啊……”
“洛綴……”
昭陽惆悵著注視眼前的年輕人,透過那具殘破的體態,他似乎能看見一株陰暗扭曲、時常處於自焚中的靈魂,那是被命運剝奪一切的人應有之樣貌,也是……曾經的自己。
與此同時,黛爾忽然感覺心口一陣強烈的悸動,一種如espresso般苦澀的悲哀綻開,強烈到剩下三分之二的軀殼隨之陣痛。但那卻不是屬於自己的感情,隨著印記傳遞著,而其來源便是……面前的他。
然而昭陽仍恍著神,也許是他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將內心的情感傳遞了出來。懷中的尹月忽然扭動起來,小臉掛滿哀傷,兩隻伸出的小手像在空中隨便抓住什麼似的。
尹月也感受到了嗎,這源自昭陽內心的哭喊。記得evoution系統曾告知過自己,試煉者之間能夠以印記彼此聯絡,但最開始能接受和傳遞的便只有文字,但不知何時起,在與那個人交流時,不只有文字,漸漸能聆聽到他的聲音,讀出細微的情感變化,看到他眼中的風景,甚至於感知到他的內心……無法得知這是印記本來就具有的功能還是短暫的奇蹟,但在黛爾一心想著他時,他們的心靈便彷彿自然而然合一了一般。
只是,為何昭陽此時會將情感傳遞於自己的內心呢,如果說他不是有意這麼做,是否意味著他正悄悄渴望著傾訴呢?有些話口中無法說出,面上也強硬而倔強地不能表露,但人的心靈卻不會撒謊,在強烈的無助與彷徨交織之下,他本能地向潛意識中所信任的人……
不知不覺中,黛爾抓住昭陽手臂的手握得更加緊。遠處高樓的邊緣被映亮,隨即無數導彈從頭頂呼嘯而過,在機械都市的中心掀起熾烈的水花。
“我……”昭陽咬住嘴唇,牙齒刺破錶皮,殷紅的血液隨之滴下。
心中翻湧的情感仍然持續著,但這波動仍在擴散,昭陽並沒有察覺到心口微微的震鳴,也不知道他的情感正在無限放大。沒有人知曉這從未發生過的跡象為何忽然出現,在這一刻,一公里內的所有印記同時開始共鳴——由昭陽引發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