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水顏再講,己有小廝接了話茬:“當然是淡些,不然醉了怎回去伺候那玩意兒?你小子不廢屁麼?”這小廝定是贏了銀兩一時來興吧,小二笑罵道:“你以為這是酒樓嗎?”水顏勉強一笑:“濃點。”小廝大笑道:“哈哈,我又贏了,哈哈哈哈,咱們繼續,來來,哈哈。”
茶濃,心事重。水顏緩緩的吹著茶葉,熱氣撲在面上的感覺就如同浣凝低頭淺吻她臉頰的感覺。此刻,她想流淚,或許在浣凝心中自己無足輕重,或許此別之後便成了無期再會,或許浣凝會成為一個成功的流刃......她的淚又流了出來。
突然卷進茶舍一股黑風,窗哐→啷一聲掩了一扇,八盞殘燈瞬間熄滅,小廝朝門外看去:天已黑暗,門外直直的站著一人,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
那人很是年輕,但蓬發蓋了瞼面,難以看細,身披一件灰色披風,長發在這風雨中己經蓬亂,背後那一把長劍與蓬發下略笑的雙唇讓人不寒而悚,一雙深靴帶著泥水與草葉,渾身冒著白煙。在坐的人睜大了雙眼,表情愰恐。
茶舍的空氣變得異常緊張,有人低下頭將冷茶中的茶葉吹了又吹,始終未能送入喉嚨。這個人是誰?茶舍因小廝們喧鬧而喧鬧,安靜而安靜.一小廝若無其事道:“小二哥,咱改天來。”說罷,他順手將骰子一擲,正落在一茶碗裡,這茶碗放在樓道的角落邊上。
小廝避開那人兔脫而去,眾人也是一鬨而散,爭先恐後。
他們似在避開他,不錯!在他們眼中,他是瘟疫,瘟疫:何人不懼?何人不避?他們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甚至是踩在水顏的桌上翻窗而去.小二不知躲去了哪兒,屋子變得死寂。
“你是流刃護法第五命嗎?如果是,請坐。”水顏看著他,他背後不只是一把劍,而是債,流刃的債,江湖上忠義與背叛的血債。
第五命坐下,道:“你,認得我?”
“嗯。”以往的江湖上,人們崇拜敬仰的是第五命,如今,懼怕憎恨的也是第五命,一個好人突然變成壞人,會比原本就是壞人更讓人憎恨。
“你知道我是個叛徒.我背叛了流刃。”第五命苦笑一聲,這笑就像他風華正茂的生命不得己奔波江湖,被迫長劍出鞘。
水顏嘆了口氣望著窗外,那個時候浣凝提及他,表情很是厭惡,似乎第五命背叛的不是流刃,而是浣凝自己。當時,水顏的心快裂了,淚水泛濫......
“姑娘芳名?”
“水顏。”第五命笑道:“我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他自己連喝了幾碗,如果這裡有酒,他肯定會喝醉,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跟他說過話。
忽然屋頂上響起了衣袂聲,如飛旋黑夜上空的蝙蝠,一聲接一聲,聲聲不息。水顏知道第五命背後跟著流刃,流刃背後一切都在流血。衣袂之聲中伴著詭異嚎叫:“第五命!拿命來!”
雨不知何時停了.第五命與那群人僅一丈之遠,那群人一身黑衣,個個手持長劍,劍刃閃著逼人的寒光,直刺雙眼。
第五命看著身旁的水顏,她正望著自己面帶笑靨,他第一次覺得莫名的緊張,沒有人會在生死過頭笑得出來,而這個女人,她似乎把命交給了自己,認真道:“快走!”
水顏看著蓬發下那一雙深邃的雙眼,此時正閃著一絲動人的亮光。
“殺!”為首人咆哮一聲,持劍刺來。
聽見劍聲鏗鏗鏘鏘,第五命左沖右突,迸濺的火花明滅不定,頓時慘叫連連,血腥彌漫整個天地。
水顏目視著眼前的一切,這是一場真實的殺戳,無情,恐怖。
“快閃開!”第五命怒吼一聲。
暗夜,水顏被冰冷的長劍刺中,口中鮮血迸出,黑衣人拔出長劍欲狂笑,卻被第五命從背後一劍刺穿喉嚨。
“去死!!”一聲暴怒在這安靜的夜中極其囂張,這一聲來自他疲憊的肉體。
第五命透過蓬亂的長發見那人的鮮血順著雪亮的劍刃緩緩的流向自己的手心,這是最後一個在這衢道上死去的流刃,第五命悶哼一聲,迴腕收劍。
此時此刻,無風,無月,無流刃,只有血雨化成的悲傷繚繞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