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蘇禧擔心,所以沒有告訴她這些,只道:“我會注意一些的。”
蘇禧這才點點頭,收拾了紗布和藥膏,走出他的帳篷。
她在路上恰好看到李鴻領著一個大夫迎面走來,便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方才見庭舟表哥似乎受傷了,不知他傷勢如何?我那還有一瓶止血的藥膏,不如一會我讓丫鬟拿去給庭舟表哥用吧。”礙於四周有人,她不好表現得太過關心。
李鴻朝她道謝,並道:“世子爺傷勢嚴重,方才還流血不止,多謝蘇九姑娘的關心。”
蘇禧愣了一下。她剛才見二哥的傷只是皮外傷,以為衛渢也只是受了小傷,可是沒想到衛渢的傷勢竟然這麼嚴重。
她想跟過去看看,但是腳步剛轉就猛地頓住了。這裡又不是別的地方,四周都有眼睛看著,她怎麼可能跟著李鴻進去衛渢的帳篷。
蘇禧找回了理智,回到自己的帳篷後卻始終有些心緒不寧。
衛渢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正常得很,而且眼下又有大夫醫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倘若真的很嚴重的話,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
她安慰著自己,然後又給自己找了一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很快就到了掌燈時刻,夜幕低垂,月朗星稀,晚宴就要開始了。
蘇禧換了一件月白色蘇繡蝶戀花紋短衫和一條豆綠色蝶戀花紋百褶裙,外面披了一件海棠紅滾邊狐貍毛的披風,頭上戴一支白玉嵌綠松石簪子。收拾妥帖後,不知想起什麼,又回屋拿了一個甜白瓷的小瓶子塞進了袖子裡,這才走出帳篷。
晚宴設在帳篷後面的空地,每人分席而坐。帝後兩人坐在臺上的朱漆翹頭案後,下方是今日參與狩獵的各個世家望族子弟,再後面才是各家的女眷們。
蘇禧與鬱寶彤同坐一桌,今晚參宴的人有些多,她們與前頭隔得有些遠,加之天色又黑,所以根本看不見前面的人影。
自從落坐後,蘇禧就有些心不在焉,托腮看著面前的幾碟開胃小菜,扁了扁嘴,一副沒什麼胃口的樣子。她本來就不餓,傍晚剛吃了一碗荷葉粥,這會兒還飽著,而且她本來就不是為了吃而來,所以宴席開始許久,卻遲遲沒有下筷。
不遠處有幾個火架子,上頭架的是這幾日打獵所得的獵物,兩旁站著廚子,正在往鹿身上抹調料,油滴到火苗上發出“劈啪”聲響。
鬱寶彤剛來圍場的路上就被大夫診斷出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昨日剛有了害喜的反應,眼下聞不得肉味,沒多久就受不住,捂著嘴跑到了後面。
蘇禧正要跟過去照看,見蘇祤扔下酒杯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扶著鬱寶彤走遠了,她只好重新坐下。
不多時,穿著霓裳羽衣的舞女魚貫而入,跳完一支舞後退了下去。興許是因為今兒有女眷在場,所有人倒是規矩得很。
坐在昭元帝下方的壽昌長公主提議道:“陛下,慶國公府的傅姑娘琴聲絕妙,當初臣妹過壽的時候,傅姑娘曾給臣妹彈奏過一首曲子,竟然把百鳥都吸引來了。今日傅姑娘也在場,不如趁此機會讓傅姑娘再彈奏一曲可好?”
昭元帝聽壽昌長公主說得這麼神乎其神,不禁起了好奇之心,笑道:“朕倒要聽聽,究竟是怎麼樣的曲子能吸引百鳥了。”說著讓常公公去請傅儀前來。
傅儀向昭元帝行了跪禮,“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昭元帝讓她平身,問道:“朕聽長公主說你的琴藝好,不知今日可否獻奏一曲,讓朕也聽一聽?”
傅儀忙道:“能被陛下賞識,是臣女的榮幸,只是臣女琴藝不精,倘若彈得不好,還望陛下莫要怪罪才是。”
昭元帝說無妨,命人拿來了琴,放在下方桌宴中央。
傅儀向昭元帝欠了欠身,走到琴後落坐,而後抬起雙手輕輕放在琴絃上,應了昭元帝的要求,彈奏的是壽昌長公主壽宴那日彈的《春江花月夜》,此時彈這首曲子倒是應景。
廣袤的原野上空漸漸響起一陣琴音,琴聲柔柔似水,渺渺不絕,像雲朵從身旁穿梭而過,使人身心舒暢。傅儀的指法十分嫻熟,高低轉換自如,一首曲子如同一幅鋪開的畫卷,流暢寫意,只讓人覺得看到了盡頭仍舊意猶未盡。
一曲完畢,昭元帝由衷地稱贊道:“好,彈得確實是好。”難怪連皇妹都要稱贊。
場中大部分的人都被傅儀的琴聲吸引,聽得如痴如醉。
厲衍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定定地落在傅儀身上,眼裡藏著欣賞與痴迷。
傅儀站起來,又行了一禮,謙虛地道:“謝陛下誇獎,臣女獻醜了。”
昭元帝正要問傅儀要什麼賞賜,這時坐在劉皇後身旁的衛德音開了口,一邊吃著玫瑰花糕,一邊振振有辭地道——
“父皇、母後,禧姑姑彈得更好,德音喜歡聽禧姑姑彈琴。”
這一聲清脆話語,在周圍的鼓樂聲中不算多大,但卻足以讓帝後兩人聽清。
昭元帝有趣地“哦”一聲,看向衛德音,問道:“德音,你口中的‘禧姑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