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一時間都沉默。
總算的,屋子裡還有寶生。
寶生現在個子有一米七多了,面板白淨,五官清秀,穿一件深藍色的薄毛衣,白色的節約領翻在外面,時髦又幹淨,是個挺好看的小夥子了。
他快手快腳的準備著食材,一會兒切菜,一會兒燒火的,忙的很。灶間裡,都是他的腳步聲、切菜聲、燒火聲。
秦凝在寶生的腳步聲、切菜聲、燒火聲裡,終於抬起頭,轉身問著:“寶生,我幫你燒火吧?你看你忙的。”
寶生再不是畏畏縮縮的小徒弟了,他笑著,朗朗的說:
“不用不用,姐,你陪阿公說話,我一天不在家,阿公多冷清啊,你陪阿公說話就好,我很快就好了。”
任貴均就在寶生朗朗的話語最後,輕輕的嘆了一聲:
“唉,小凝啊,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你哥哥嗎?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他,我,這次就和他說一說,不要再打擾你了,你阿山阿姨寫信告訴我,他為了攢著假期,常常的去做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家裡那麼近,他都不捨得回,你看這……”
秦凝立刻低下頭。
因為,就這最後一句,讓她沒來由的,眼前蒙上一層迷霧,心口處一陣酸澀。
她就知道,這個麻煩精、自以為聰明的笨男人,肯定就是這樣了!
她不敢抬頭,不敢說話,就怕心口處的酸澀,會突然的噴薄而出。
可是,她這麼沉默,任貴均在心裡就嘆了一大聲。
他等了一會兒,試探著,低低的絮叨:
“唉,舅公實在是老了,老了就總是放不下,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你那麼乖,舅公就盼著,能有個人疼著你,你屹峰哥哥那麼乖,舅公也盼著,能有個人疼著他。
可世上的事,怎麼能合心合意呢?總是有了這個沒有那個,好像總是有了不足,才是過日子,老天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唉!
那,小凝啊,要不然,這次你屹峰哥哥來,我就跟他說,老天沒有幫他安排好事事如意的事,他該知道,沒人疼著的時候,也該自己憐惜自己,不要這麼執拗,要不然,讓你也覺得辛苦是不是?你說,我這樣說,好不好?”
秦凝努力的嚥下心裡無法言喻的酸澀,終於抬了頭:
“舅公,不是這樣的,老天太忙了,不會安排事事如意的事。我,自己,會安排的。有什麼話,我會和哥說的。”
任貴均眨了眨老眼,看了秦凝好久,終於,綻開滿是皺紋的笑容:“小凝,那,舅公就放心了。”
秦凝轉開臉,嘴角彎勾:“咳咳,舅公,我去幫寶生擺飯。”
三月十五號一早,秦凝在睡夢中忽然醒了。
她立刻出了空間看看,卻發現,外頭黑漆漆的,天還沒有亮。
她起來點了油燈,看了看懷錶,不過才四點半。
太早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想再睡一會兒,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又進入空間,坐在桌子前。
那片半紅半綠的葉子就在眼前,一撂信卻已經從左手邊,移到了右手邊。
她輕輕的開啟最上面的一封。
這是成屹峰七三年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上面簡短的告訴她,他要回來了。
“……如果火車不誤點的話,我應該五點就能到蘇州的,就算火車誤點的話,我上午也應該能到的。
我會先去書勉姐那兒,把我父母給他們家的禮物送了,我就回來。要是能有車的話,我下午就可以到前進大隊的。等我去見了外公,我就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