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樣的吃食,在那時候已經不容易了,比起餓死街頭的人,他們好歹都吃飽了,而且還都沒有生的太過瘦弱。
但是小孩子,尤其是正在長身體時候的小孩子,按照老話裡說,那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貨兒,更別提這麼一群了。
肚子裡沒什麼油水,縱然是拿幹糧給胃裡填的再飽,也都覺著嗓子眼兒都在喊餓。
唯一能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頓肉的時候,就是過年了。
一到過年,家裡養了一年的大肥豬就該殺了,附近的農家多,殺豬的也多,一到過年的示好,菜市場上的肉價要比平時低上一點。
只不過這個還是何平戈他們買不起的,幾十張嘴等著吃喝呢,要是買肉的話,就是吃窮了他師父,也沒法叫每個孩子都滿意的。
不過師父也自有他的方法。
師父從來不在早上去買豬肉,他都是等到晚上了,豬肉賣的差不多了才去。
這個時候基本上案板上也剩不下什麼了,最明顯的就是那個被剃幹淨了肉,慘白白的骨頭架子了。
骨頭架子是沒什麼人喜歡的,畢竟老話裡會覺得吃骨頭的,也就狼和狗了。
這些農戶往往會把這些骨頭帶回去自己煮煮嘗上一點肉味,剩下的骨頭,就留作狗糧了。
這些骨頭在別人眼裡算不上好,但是在師父的眼裡卻不一樣了。
他往往會帶上幾個師兄一起,去把那些價格低廉,幾個銅板就能買上好多的骨頭帶回來好多。
師兄們都挑著那種雙頭的扁擔去,幾個人去,就能挑回多少的扁擔來,反正也不貴,還叫農戶們省了事,倒也是個皆大歡喜的事情。
當小孩子們在家裡呆了一天,期期艾艾的盼著師兄師父回來的時候,他們就會挑著滿擔子的骨頭開門了,骨頭挑回來的時候,初來乍到的小孩子往往會表現的很失望,但是待久了的小孩子,卻會期待的看著師父。
而師父也從不叫他們失望,往往是一張太師椅往地中間一擺,挽著袖子,就開始督促徒弟們幹活。
是了,師父是從不自己動手的,他只是口述。
不過這也不妨礙,師兄們也是看著上面的師兄做過幾次這種事的,所以做起來倒也是順手極了的。
拿塊幹淨的大布將骨頭包裹好了,就是幾個師兄輪換著舉著錘子敲,從大塊敲成小塊的時候,小娃娃們就該被指使著去燒火了。
骨頭買的多,一次性肯定是砸不完的,所以就一次砸一包,能斷斷續續的砸上幾天,那幾天裡,師兄們是特許被除了基本功外,不必加練的,畢竟光是砸這個,就已經是很大的運動量了。
大火燒開了滿鍋的水後,就可以把之前砸碎的大骨頭並著小骨頭渣子一起放進過鍋裡煮了。
只不過煮的時候也不是直接扔進鍋裡,而是另套了一個紗布網子,口子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水流進去,又不會讓骨頭屑出來。
骨頭進鍋裡大概兩個小時左右,香味就出來了,真的是那種香的格外勾人的那種,引得一群小孩明明知道鍋裡沒有人,卻也忍不住要去把著鍋邊兒瞅著的。
越砸越多,都拿紗布袋子裝起來凍在屋簷下,因為天氣冷,所以也不擔心會壞什麼的。
基本上砸到了晚上的時候,師父就會叫師兄們歇一歇了,一來是縱然輪換著,也畢竟也是太累了,怕第二天胳膊會疼,二來也是好物得來不易,若是叫小的們安安心心等吃,也是不好的。
因為戲班子常常是要吊嗓子的,所以選地方也不會選在人多的地方,倒也不會擔心吵到別人。
骨頭湯說是骨頭上,上面其實也是有一點肉在的,燉了一個晚上後,肉都被燉的化了,直接融進了湯裡,這個時候,湯的香味就會更加的明顯了。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都是晚上吃過了飯,紮著馬步或是下著叉聽師父念戲詞,跟著背戲文的,但這幾天卻是個例外。
師父去鍋裡攪和攪和後,會根據骨頭湯的情況,叫徒弟們直接熄火把骨頭湯放涼,滿院子的大小就餓著肚子,守在鍋旁邊背戲詞。
師父會看著鍋裡的情況,時不時的告訴大家一句,再過多久多久,就可以吃了。
骨頭裡的油脂不少,尤其是這麼狠狠的燉過一遭後。
骨頭裡的骨髓被煮化了融進湯裡,油脂飄在最上面,在湯冷了之後,就結成看厚厚的一層豬油塊。
師父會拿來一個大缸,叫師兄們把上面的豬油舀起來裝進缸裡,等豬油舀完了,才再次開火去煮湯。
一般來說,有點條件的人家都會在過年的時候吃上一頓餃子,甭管是什麼餡兒的,豬肉大蔥還是韭菜雞蛋,圖的就是個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