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撇了撇嘴,眼神落到了何平戈的背上,意有所指的說:“路太遠了,坐車還是騎馬你都堅持不了那麼久。”
她說的是何平戈背上的傷,如今起了一道道的血痂,雖然不影響行動,可是若是這麼長時間的顛簸的話,只怕難免是要破裂流血的。
何平戈是挺高興顧念這麼關心自己的,但畢竟他也太久沒有回到戲班子裡了,他走之前還和小師妹吵了架,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再加上他也不願意讓顧念看輕了自己,所以便有些固執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顧念現在本來就是心情不好,被何平戈頂了這兩句後更顯得煩躁,手掌張開又合攏了幾次,顯然是在壓制自己的情緒,她的火不是因為何平戈起來的,她不想拿他撒氣:“你打算找死是你的事,我可沒那個錢給你入殮。”
顧念這些天已經脾氣好了不少,平素說話也都算得上是溫和,故而她這麼一說話,何平戈就知道她大概是起了火氣,不敢再和她辯駁,也不想惹的她火上加火。當即便息了聲道:“那就再等幾天吧。”
這句話說了,顧唸的臉上才算是好了一點,但依舊不怎麼樣,何平戈心道自己這些天在這裡的時候,顧念常常的帶了些個有趣的玩意來給自己,雖不知道她是順手還是特意,但總歸是有兩份情誼在的,所以何平戈也打算在這會兒為她排憂解難一下。
何平戈一直都是待在家裡的,最遠也不曾出過眉縣,所知道的有趣事有限的很,所以他下地去翻了翻那些還沒看過的片子,忍了背上的不適,蹲在地上回頭看顧念:“司令今天想看什麼片子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看電影從來都是顧念選片子的,其實也算不上是選吧,因為這些是顧念也沒看過的,所以她往往是隨手一指,只不過是為了確定顧唸的主權罷了,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方式算是提醒兩個人的身份的,現在兩個的關系緩和了很多,但兩人仍然保持著這個習慣,就彷彿兩個人仍是在刻意的記著彼此的身份似得。
顧念對這些洋畫片也一直挺喜歡的,但今天卻有些不一樣,一直對電影很有興趣的顧唸完全沒把眼睛往那邊去,只惱火道:“沒的心思看,煩也煩死了。”
這還是顧念第一次在何平戈的面前說煩,顧念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卻是個很能隱藏自己情緒的人,若是連她也這麼說了,恐怕是真的有些撐不住了吧?
何平戈撐著桌子慢慢站起身來,將顧唸的杯子重新續上了水,在顧念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司令若是煩,就跟我說說?”
有那麼一個瞬間,何平戈很清楚的看到了顧念在遲疑,她彷彿真的是要把這些講給何平戈聽的,可是還不等她張了嘴,她自己就又把那話吞了回去,只道:“左右你也聽不懂。說了也沒用。”
何平戈聽了她這話倒也不生氣,反而笑了:“我若是聽不懂。司令不是才安心嗎?”
我若是聽不懂,你才能肆意的說,不必擔心我因此害你,或是拿這個來做不利於你的事,不是嗎?
彷彿是被這句話說動了心,顧唸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何平戈看了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又該打仗了。”
而這句話後,她也彷彿是脫了力似的,將自己扔進沙發裡。
顧唸的這幅樣子和何平戈想象的有些不同,一時不察,何平戈竟是直接的問出了聲:“司令不喜歡打仗?”
顧念哼笑了一聲,將自己的身子調整的舒坦一點:“你倒是唱過不少武打的戲,可說到底也都是紙上談兵,連個血點子都看不著的,你若是真刀真槍的上過一次戰場,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
這話一說出口,何平戈便沒了聲音,他是知道顧念如今的手裡的十個縣城都是這般打下來的,也就自然而然的以為顧念會喜歡打架,被顧念這麼一問,才想起來那些戰爭往往都是伴隨著獻血與炮火的。
屋子裡安靜了,顧念沒有說話,她心思煩的很,盯著昏昏暗暗的房梁靜不下心,不過一會卻聽到了何平戈的聲音:“能贏嗎?”
顧念在這個問題下挑了一下眉,卻沒有回答何平戈的問題,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要輸了,你就得跟我走了。”
何平戈有意逗她笑,於是故意問了一句:“司令捨不得我?”
顧念把一雙眼睛閉上了,似乎是有些睏倦了:“現在眉縣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劉大腦袋若是回來看著你,肯定是不願意讓你活的。”
這倒是實話,當時劉大腦袋在眉縣的時候,也是對何平戈遞過幾次帖子的,只不過都被何平戈給婉拒了,這次若是顧念輸了,再叫劉大腦袋回來,只怕何平戈是落不到什麼好下場的。
說起來是應該怕的,可何平戈卻沒什麼懼意,他是親眼見過顧唸的這一手功夫的,於是便輕笑了起來:“那我就盼著司令贏了。”
顧念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何平戈只回了彎彎的兩眼睛笑,今夜的談話便到此算是終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