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勸,可何平戈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他仍是淡淡的笑著,口中說出來的話也是波瀾不驚:“您別怕,咱爺們也是個有臉有皮的人,做點什麼事,哪怕是做不成,也絕不至於連累別人。”
何平戈這話說的周大夫臉上頓時漲紅,幾乎是帶了幾分氣惱的開口:“何老闆,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話對於何平戈來說倒是不怎麼重要,他是真不在意周大夫到底是什麼意思,簡單的來說,他的的確確沒想要把任何人扯進這個事裡:“我知道,您不必多想,只需要把藥給我,之後您就當沒這事就行。”
周大夫因為事不關己的原因,對顧念倒是沒有什麼大的怨氣,只是何平戈和他到底是更熟悉一點的人,何平戈雖然是個角兒,可大小長起來,也算是周大夫看著的,琢磨了兩個呼吸後,周大夫一咬牙:“成,但有一點,這藥是我給您了,但您得想好了,無論這人怎麼樣,她好歹是一條人命,您這手上要是沾了血,一時意氣是痛快了,可這輩子,只怕都睡不了一個安生覺了。”
何平戈因為周大夫的這句話略微抿了抿唇,這些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並非真的非要讓自己的手上沾上血,他只是……以防萬一。
他不願意惹事,他想能忍則忍,只是不知道的是,顧念會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萬一有一天他真的惹怒了顧唸的話,那麼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這樣來的痛快些。
他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指甲深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中,僅僅兩秒,他就將情緒收斂,轉而笑道:“多謝您了。”
而周大夫也在深深的嘆了口氣後不再說話。
時光一轉,便是兩天過了,和前幾天上班似得定時定點的過來不一樣,顧念這幾天也不知道是在忙什麼,居然接連兩天都沒有來看過何平戈的戲,過於安靜的戲園子,沒有了不合時宜的叫好,也沒有個穿個軍裝,一個人佔了一圈位置的顧念,這讓何平戈在臺上唱戲回眸的時候,還居然有那麼一點不習慣。
不過,這也是樂得輕松,一出戲唱罷,何平戈回到了後臺,周大夫這會正在這等著他呢。
有龍套上來幫著忙把何平戈這一身的行頭給摘了,仔仔細細的拿軟帕子把戲衣上沾上的灰都擦了去,再掛在空衣架上晾著,這是何平戈下戲了必有的一套流程,倒不是說他矯情,只是這戲衣是不能經常下水的,若是下水多了,一身好布料就得給洗的變了形,到時候穆桂英一上臺,一身的行頭軟塌塌的,莫要說觀眾看了笑話,就連唱戲的人自己,也都提不起那股子精神頭裡。
全身上下鬆了股子勁兒的何平戈舒舒服服的靠進了自己的寬大椅子裡,由著周大夫為他把最後一副藥卸了下來,原本紅腫的腳踝在這個時候已經消腫了,又變回了那勻稱白皙的模樣,全好沒全好不敢說,好歹看起來是比之前那饅頭似得樣子順眼的多了。
周大夫在盆裡洗淨了雙手,又在掌心揉了些個藥油,寬厚手掌一寸寸按過骨骼,邊按邊問,確認何平戈的腳徹徹底底的好了,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的隱患後,周大夫這才笑了:“總算是不辱使命,沒叫咱們的角兒成了跛子。”
何平戈也鬆了一口氣,畢竟他雖然青衣武旦都是可以唱的,但他自己還是希望不要留下遺憾的,若是這腳上帶了跛,那麼以後的穆桂英,花木蘭,白娘子的這些戲,就都沒有辦法唱了。
何平戈之所以在這十裡八鄉的名氣大,除了一口嗓子好,這身段也佔了不少的功勞,故而這時候放了心,便也跟著周大夫一起笑了起來,語氣裡是實打實的輕松:“您太客氣了,戲友們稱我一聲角兒,那是捧我,您這麼說,我可真是當不起的。”
“謙虛歸謙虛,您這把好嗓子是咱眉縣人都知道的,您就別推辭了。”周大夫笑著將自己的醫藥箱收起來,忽然想起什麼似得的,那笑就在臉上凝結了,猶豫了一下後,他問道:“晚些時間,顧司令會過來嗎?”
何平戈要的那些藥,周大夫已經在第二天就拿給了何平戈了,得幸於顧念這兩天沒有來,這藥也就沒有用的上。
何平戈臉上的笑一涼,顯然是在這個時候聊起這個讓他有些不快,他略微的別過頭去,冷冷笑道:“她要是能把這件事忘了,那可就再好不過了。”想了想,他又道:“她這兩天沒有過來,想來該是忘記了。”
老話說的好,當面不說鬼,背後不說人,何平戈的話音未落,便聽有一女聲爽朗笑道:“怎麼的,何老闆想我了?”伴隨著這個聲音,顧念帶著副官走進了房間裡,一貫的沒有通知沒有敲門,但何平戈居然也習慣了,和周大夫齊聲叫了句:“顧司令。”
顧念今天看起來心情大好,一身軍裝穿的筆挺,精細腰身被皮帶勾勒出了迷人曲線,但顧念帶給人的感覺又並非是一般女人那樣的美麗,而是一種近乎於危險的性感,彷彿是那種雪山上剛剛捕獲了食物,嘴角還帶著獻血,轉頭去審視自己領地的母豹子,叫人忍不住心跳的美麗。
雖然沒有這個心思,但何平戈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微微的動了一下,這是出於本能的,人對於美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