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從書架最底下的一個舊書卷裡取出一張紙,上面無字,隨後他又找了一壺酒,用毛筆蘸著酒在紙上刷了幾層。
父親的字跡便顯了出來,“明峰賢侄親啟,如今時局不穩,武後勢必奪李唐江山,吾與眾宗親遲早都要遭遇大禍,人心難測處處險惡,唯有你能全心信任,吾兒李瑾,饒州仵作,袁天師弟子,他日越王府出事,還勞煩你暗中相護,保她一命。”
如瑾看著字跡,想到父親當時憂心忡忡的樣子,便心如刀絞,捏著信紙咬緊了嘴唇。
“多謝大人照拂。”
“並不需要本官出手,昭衛對你一直照顧,劉衡風也對你稱贊有佳,還有金莊主、武殿下,比起來本官這四品小吏,他們的助力更大。。”
“哪裡的話,我能在這洛陽城裡安安穩穩的待著,大人必定是費了心,我初入洛陽人生地不熟,竟那般順利的買了貓兒巷宅院和兇肆鋪子,阿葵的出現本就蹊蹺,我一直猜測不著,想來是大人的安排。鬼宅、兇肆倒是比尋常街坊清淨的多。”
段明峰笑了笑,將剩下的酒倒在杯子裡喝下,說道:“是你膽大心細。”
如瑾坐直身子,正色道:“聽聞當初與家父交好的人都沒落得好下場,大人又是如何脫身的?”
“交好的當然沒有脫身,像我這種歷來都與他不睦的人,誰會下功夫來害我。”
“不睦?”
段明峰點點頭,說道:“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亦將他當做恩師知己,王爺早就看出武後野心,所以同我商議,做仇敵而不是好友。”
如瑾點點頭,嘆息道:“我一路北上,想替父兄查明真相,可一年將盡我卻依舊是個仵作,大理寺檔案房守衛森嚴,我在一樓待了整整一夜都沒發現絲毫破綻,除非強攻,否則很難拿出卷宗。”
“此事不急,我自會想法子。”
“你來是想問些什麼?我會將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如瑾聞言略一思索,便問道:“大人可知我父兄身邊親信都有何人?據我所知,家父和兄長事敗,身邊親信齊齊叛變,忽然如此著實詭異。”
“琅琊王身邊的長史蕭德忠,一直忠心不二,只是事後我並沒有得到此人的訊息。越王身邊的裴守德,也就是大姑娘的夫婿,事發後與越王一家同被誅殺。另外,還有一個傅延城,他當時是新蔡的縣令,事發時積極奔走歐,卻在起兵後最先倒戈,將功補過連升了幾級。”
“傅延城?”
“你知道此人?”
如瑾恨聲道:“這個人確實有問題,當初同為父親傳信,往來博州與越州之間,卻傳遞假信!他如今在何處?”
“豐州司馬。”
她緩了緩神,不再追問這個人,說道:“父兄起兵是實情,這點不可辯駁,只是他們背負汙名而亡,被人利用陷害。我不想讓他們死後卻連座墳都沒有,躺在亂葬崗,死不瞑目!”
段明峰給如瑾倒了一碗水,說道:“即便是寺丞,仍舊無權翻看宗親卷宗,皇家護衛日夜把守,禁止任何人進入。不過近來倒是有個機會,兩日後,新的檔案樓便建成了,大理寺會搬遷所有卷宗,屆時我可以為你爭得半個時辰,你趁亂而入,成與不成便在此一舉。”
“謝大人。”
“不必,此案壓在我心頭多年,能為他們洗脫汙名,我也算了了心願。”
兩人又說了不多時,如瑾便告辭離去。
書房的燈依舊亮著,院中已無人走動,段明峰宅中竟無家眷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