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的眼中蒙上水霧,如瑾在那波動的水紋裡看到一個流著淚的自己。
怪不得對二柱這般憐惜,只因那一段奔波寒冷的童年太過相似,那個年紀本該嬉笑玩鬧時,她們卻在小小的年紀懂得世態炎涼,人情世故。
如瑾一時傷懷,有苦難言,說著以前事便止不住落淚,自然也沒注意立在門邊的慕容昭。
他本是來說刀疤臉已到,卻聽瞭如瑾那番話,心中奇異般的發悶。
本不是愛聽這些閑言碎語的人,卻立在那處聽她們說了好久。
如瑾很久沒這般痛哭,只覺得頭疼,胸前是二柱的鼻涕,有些氣惱的轉身,這才看到慕容昭雙臂抱胸立在門邊。
甕聲甕氣的問道:“大人為何折返?”
“兇犯已到,天一亮你便帶他去。”
如瑾雙目發紅,還未說話,就見二柱忽然起身,問道:“姐姐,兇犯是我爹嗎?我娘也死了對吧。”
“是,你們到了青龍寺後,城中便發現死屍,其中一人便是你母親秦氏。至於你父親……我懷疑他知道你們的行蹤,試圖秘密接觸,卻被人阻止。”
二柱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說道:“娘死了也好,解脫了,她每日戰戰兢兢一點兒響動傳來就會抱著我們兩個,她先前在一個大戶人家做下人,就隨意嫁了個馬車夫,後來我們都逃了。她又嫁了倒髒水的,又嫁了酒徒,她死了心,只能去做……那些來養活我和弟弟。”
如瑾靜靜聽著,過了會兒身旁沒了動靜,扭頭一看二柱竟然靠著她睡著了。
“告辭。”
慕容昭看了她一眼,轉身出門。將二柱抱在床上,如瑾合衣躺在一側,直到晨鐘敲響她才起身將二柱搖醒。
“姐姐。”
“今日我會帶你去見他,那個地方會很可怕,到時候就抓著我的手。”
“我不怕,我要問他這些年到底去了何處!為何有人說他造反!”
如瑾點點頭,把兩個人都收拾幹淨,穿了厚衣袍走了出去。
“主子。”
“你們去鋪子裡吧,今日是那賀位管事來驗貨的日子,莫要多說,她若是挑剔便都應下來。”
暮草“嗯”了一聲,便將熱乎乎的香球遞到她的手上,轉身回了屋。
如瑾牽著二柱上了馬車,一路搖晃到大理寺,剛一下車赤一便面色嚴肅的迎上來,沉聲道:“隨我來,莫要四下亂看,專心腳下。”
“好。”
大理寺的監牢是建在地下,要踩著石階往下走許久,七拐八拐繞了幾圈後便分不清方位,可見此處關押的都是重犯,以防劫獄或逃獄之徒。
“有石階,小心。”
石壁上有火把,將濕冷的地道照的很亮,如瑾垂眼看了看二柱,見他正在小口喘氣,“累嗎?我揹著你。”
“嘖,男子漢大丈夫多走幾步路有什麼!自己走!”
二柱一聽立馬直了腰氣呼呼的看著前面赤一的頭頂。
“馬上就到了。”
如瑾也呼了口氣,這裡面潮濕陰冷,還有血腥、腐爛、燒焦的各式味道,對於五感敏銳的人來說,無異於受刑。
“頭兒,人帶來了。”
如瑾從拐角處走出,抬眼便看到慕容昭手上拎著一根沾了血的漆黑長鞭,他身側火盆很旺,火光投射到他眼中,像極了地府的鬼差。
“過來。”
慕容昭只冷冷的說了一句,旁側的內衛便紛紛出了刑房,如瑾越過那些黑漆漆的刑具便看到綁在木樁子上的刀疤臉。
他全身上下鮮血淋淋,鞭傷,刀傷,火烙沒幾處好皮肉。
此時,抬頭看了如瑾一眼,沙啞的說道:“好久不見,袁如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