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笑道:“您的房錢昨日有位公子已經付過了,您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如瑾心下一喜,“今日午後便走,剩下的房錢您退給我吧。”
掌櫃搖了搖頭,“姑娘恕罪,那位公子說剩下的銀錢便是打賞給咱們的,所以……您看?”
如瑾狠狠的咬了咬牙,抬手抿了抿頭發,說道:“江湖朋友果然大方闊綽,既然那位公子這般囑咐,我便不打擾了。”
“多謝姑娘體諒。”
如瑾走了半步,忽然旋身湊到掌櫃面前,低聲道:“我想那位兄長留的銀錢足夠我們再吃一頓飽飯的吧。”
“當然。”
“好!”
於是三人便不客氣的要了滿滿食案的飯菜,席間如瑾便講起了師父的趣事,飛廉聽的目瞪口呆。這袁天師簡直就是老頑童,爬樹掏鳥窩,河裡摸魚,調戲年輕寡婦,隔三差五便會出些糗事。
“這一次也不曉得是被何人慫恿著出海,本就不硬朗的身子骨,這一次定被折騰的夠嗆,海水刺骨可不是一般人可抗的。”
暮草聞言道:“得讓這老丈吃吃苦頭,總是仗著自己本事多惹禍,臨了再讓你來收場。現如今你落了個‘鬼手阿瑾’的名頭,成天和一些死屍打交道,姑娘家家……日後如何嫁人。”
如瑾見她一臉憂色,便笑道:“婚姻嫁娶之事,我閑來無事也尋思過,驗屍這個行當晦氣,我既入此門便脫不掉,正經人家是不會許我進門的。當初師父讓我沾此營生,亦是希望我能遠離俗世,免得被那些不相幹的人追到底細。”
“可是……”
“日後尋個江湖上的流浪客也好,浪跡天涯倒也自在暢快。”
飛廉聽罷,皺眉道:“主子是王府的女兒,皇親國戚,怎可委身流浪客!”
暮草卻明白阿瑾話中的無奈,對飛廉說道:“王府之女,唯有李蒨,阿瑾的名字從未上過皇家宗碟。”
此話一出,三人皆沉默。
如瑾噗嗤笑開,為對面二人碗裡夾了菜,說道:“日後之事自有轉機,如今何必自擾,吃飯。”
見她這般豁達,暮草和飛廉也不再苦著臉,就著飯菜大口吃了起來。
忽聞窗下一陣哄吵,如瑾側耳聽了聽,“聽說那個吊死鬼又來找替身了,刺史家新納的小妾被吊在院子裡的樹上,一晚上晃蕩,那哭聲都傳到府外了,造孽……”
這話倒是稀奇,如瑾便擱了筷子探頭看了一眼,窗外有四五個投宿的客人正在同兩個當地人攀談。
正聽著,酒博士便端來一壺熱茶,恰好聽到議論聲,沒好氣的說道:“這刺史別的本事不見,就是成天出些么蛾子,好吃懶做強搶民女無惡不作。整日裡把司馬、長吏指揮的團團轉。三天兩頭便要傳出鬧鬼的事兒,這不,昨夜又吊死人了。怪不得都說他陰氣重,在宅子裡養了冤死鬼呢!”
如瑾嚼著饅頭,聞言看了他一眼說道:“一州刺史,竟這般名聲。”
酒博士撇撇嘴壓低聲音道:“他若是能做點好事,百姓也不會這般怨憤。近日,按察使來巡查,前腳剛入府只一個晚上,便被割了耳朵,半月來,除卻抓了一群替死鬼,連兇手鬼影子都未碰到,大家都在傳,說是刺史使得壞。”
這話也就唬一些百姓,但凡明白些官場之事的人便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刺史是博陵崔氏一族的後代,聽聞與武氏交往甚密,是現下最受寵信的舊士族。
待酒博士走開後,飛廉便說道:“刺史也是堂堂高門竟這般荒唐。”
如瑾輕聲道:“我記得這江州司馬是盧家人。”
飛廉點點頭,“司馬名叫盧忠義,在此地官聲頗佳,儼然有壓倒刺史之勢。主子的意思是司馬和刺史之間有過節?”
如瑾抿了一口茶水,勾唇一笑,說道:“這便是帝王之術,任何地方都不是安樂窩,江州這般富饒,有個盧家便會再送個崔家的來,再加上其他零碎的下官,這些人便相互牽制,誰都翻不起浪。”
暮草聞言點點頭,嘆息道:“世間怎會有鬼魅,皆是活人在陰暗處耍手段罷了,如此看來,刺史八成是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