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魚又目注呂洞彬道:“龐豪他們沒有對他老人家用過什麼手腳嗎?”
呂洞彬仍是低垂著頭,好一會,才道:“手腳倒未施展,據我猜,柳老前輩必是在馬車潛離那片密林之時,從車廂中望見林邊血戰情形,才引發了心中積悶之情。”
淨一大師頷首道;“此言頗有見地,其實龐豪雖投靠西槿山莊,為人卻忠耿異常,在武林中名望也不低,不意竟死在杜絕等小人手中,實堪感嘆。”
他一面用嘯音向崖頂送訊,一面拍拍呂洞彬肩頭,又道;“你也不必把些微挫折放在心上,以龐豪之能,別說是你,便換了飛兒,也未見得能護衛住一個老年人全身退。”
呂洞彬點點頭,低頭沒有再說什麼。
李飛魚卻喟嘆道:“飛兒最不明白的,就是鄭景文為什麼目睹追風四刀和龐豪,卻不及時援手,這是什麼道理呢?”
淨一大師道:“鄭景文用心陰森,他這樣做,正是一石二鳥之計。”
李飛魚訝道:“一石二鳥?飛兒卻不懂。”
淨一大師嘆道:“太簡單了,他當初在黃山暗算你的時候,少林青城二派掌門乃是證人,但真正知道他全部陰謀的,卻是追風四刀和龐豪,如今他先利用龐豪殺了青城掌門,嫁識於洗心殿。又借刀殺人,使龐豪等喪命在洗心殿手中,這一來,正道中人和洗心殿勢成水火,但卻誤以西槿山莊為友,他不但可以從中漁利,那一部逆天秘錄,也名正言順永久歸他所有了。依為師看來,昨日要不是為了那件七彩寶衣,鄭景文決不會現身出手。”
正說著,崖頂藤籃已降落下來。
淨一大師師徒分兩次登上崖頂,才走到茹恨庵正廳門前,卻聽廳中揚起一陣大笑道:“雜毛回來啦,快進來喝酒。”
李飛魚一聽那人聲,心中一跳,喜得三步並兩步飛奔而入,叫道:“公孫老前輩……”
廳中濟濟一堂,坐得滿滿地,其中果然有落鳳頭陀和諸葛珂兒姐弟。
鐵柱含笑起身相迎,珂兒卻側身而坐,玉面微紅,眼角偷掠心上人,說不出的羞喜嬌媚。
落鳳頭陀一把拉住李飛魚,目光在他臉上身上仔細打量一陣,神色忽而驚喜,忽而陰沉,看罷之後,砰地坐回椅上,兩眼向天,道:“咱們這趟長白山果然是白跑了!”
鐵柱笑道:“李大哥福祿深厚,功力得複,咱們就是再跑十趟關外,也是值得的。”
落鳳頭陀搖頭笑道:“雖是白跑,於心亦安,天幸你一身武功得以恢複,可是,你們哪裡知道咱們在關外的苦處,我和尚這雙腿,差點被珂兒丫頭催促跑折了,未尋到龍涎石乳之前,整日架著和尚滿山遍野亂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逼著日夜急趕回來,只恨不得長一雙翅膀才好……”
諸葛珂兒腰肢一扭,低嗔道:“和尚伯伯,你再說!”
全室之人盡都鬨笑,李飛魚雙頰微熱,偷眼望去,恰好諸葛珂兒也偷偷溜過眼光來,四目交投,彼此都心頭一震,一齊垂下頭去。
淨一大師正色道:“龍延石乳能治療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醫治神志昏亂之人?”
落鳳頭陀也漸漸笑意收斂,問道:“你的意思,是君念……”
淨一大師道:“君念一身劍術,盡得乃師真傳,乃劍聖武學唯一傳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趕快治好她的病,只怕……”
落鳳頭陀介面道:“只怕什麼,只怕靈藥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還會吝惜不成?走,咱們這就去試試。”
和尚是火爆性子,說做就做,但剛剛站起身來,卻被淨一大師攔住,笑道:“龍涎石乳雖是天下奇藥,卻不是能治百病的萬應靈丹,是否能用,須先問一問鬼醫才行。”
於是,李飛魚立即和鐵柱扶過‘神手鬼醫’柳寒卿,頭陀凝目一望,只見柳寒卿神情木呆,兩眼發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簡直就跟白痴一般。
落鳳頭陀眼中淚下,嘆息道:“柳老兒,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覺得還好嗎?”柳寒卿嘻嘻笑道:“有什麼不好?吃得下,睡得著……”
落鳳頭陀心裡暗驚,又道:“低能看得開,便是福份,大嫂慘死,我和尚必然替你報仇。”
柳寒卿道:“報什麼仇?你找我報仇,我去找誰報仇?”
落鳳頭陀一怔,望望淨一大師,黯然住口,再問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