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素噘著小嘴道:“哼!還騙人,那天晚上,你忽然不見了,天亮師姐一個人回來,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似的,我問她,她總是搖頭說:‘別提他,就當咱們不認識他,一生一世,把他忘了。’嘿!李哥哥,你說,要不是你們背後裡吵了架,她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李飛魚聽在耳中,驚在心裡,搖頭苦笑道:“別後之情,一言難盡,咱們最好能找個僻靜無人之處,細細再談。”
陳錦素叫道:“那還不容易,咱們回六元客棧去,店裡通宵都有酒食供應,皇甫師兄輸了東道,請咱們吃酒。李哥哥該罰,請我和師組吃芝麻湯圓。我最喜歡吃芝麻湯圓了,又軟又甜又香,今天夜裡,我要吃個夠。”
皇甫靖向他擠擠眼,道:“正是,李兄不是欲見顏師伯嗎?現在家師祖和尚、顏二位師伯,都在店中。”
李飛魚搖搖頭,道:“拜謁諸位老前輩,改日自當拜訪,今天咱們最好出城尋一處清靜的地方談談,店裡人多煩亂,諸多不便。”
陳錦素笑道;“啊!明白啦,什麼‘人多不便’,你是怕見到我師姐會難為情,是不是?其實呀,這……”
皇甫靖怕她扯得太遠,忙截口道:“這樣也好,咱們且去城外曠野,促膝清談。”不等陳錦素反對,拉了她當先轉身向城外奔去。
陳錦素瞪著一雙大眼,看看皇甫靖,又望望李飛魚,滿腹詫訝,弄不懂他們在搞什麼玄虛。
三人越出城外,尋到一條小溪旁,面對溪流,席地而坐。
李飛魚又得編了一套謊話,道:“哪日在巫山縣城,我因偶遇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不及告辭,匆匆離去,過了一天再回去找你們,你們已經走了,不得已,才獨自趕來,今夜剛到。”
陳錦素未等他說完,搶著道:“那你為什麼不到六元客棧來找咱們,卻要扮成叫化子模樣?”
李飛魚道道:“六元客棧中,住的盡是洗心殿高人和各位老前輩,我是外人,怎能貿然造訪,所以,故意改扮一下,想先看看你們到了沒有?”
陳錦素介面道:“咱早到了四五天,你沒有駝貍代步,難怪至今才到。”
李飛魚轉面向皇甫靖道:“皇甫兄見到令師,不知提及九華山之事沒有?”
陳錦素不讓皇甫靖開口,又徑自搶著道:“哼!李哥哥,你還不知道呢,皇甫師兄一到華陰,就被洪師叔臭罵了一頓,怪他不該擅離九華,金銀雙鈎也幫著洪師叔責怪皇甫師兄還說他‘吃裡扒外,反助外人’,後來全靠我師父和尚師伯討情,才讓他留了下來,要不然,早被趕回九華山去了。”
李飛魚聽了這話,情知祁連鬼叟已被金銀雙鈎蠱惑,一心傾向洗心殿,化解昔年仇怨,已屬空言,不禁心裡十分難過,望了皇甫靖一眼,黯然道:“這都是小弟連累了皇甫兄。”
皇甫靖卻爽然笑道:“李兄何出此言,怨怨既深,豈是三言兩語所能化除,小弟倒不覺灰心,只要你我宗旨不變,終有如願的一天。”
李飛魚點點頭,對這位身居邪道的知已,感到由衷的欽眼,也笑道:“不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自然要盡心盡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他們言外之意,彼此意會,但陳錦素卻聽不懂,岔口又道:“李哥哥,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跟師姐吵架呢?我師姐為人面冷心熱,表面看冷冰冰的,其實對人很好……”
李飛魚笑道:“誰說我跟她吵架了?我對令師姐清高脫俗的談吐風儀,素所欽佩,平白無故,怎會吵架?”
陳錦素道:“既然沒有吵架,她為什麼忽然又那麼恨你?”
李飛魚聳聳肩道:“這個,只好請問令師姐了。”
陳錦素秀眉深鎖,道:“我怎麼沒有問她,只是她總不肯說,不提起你還好,一提起她就流淚,好像對你十分痛恨似的。”
李飛魚臉上笑容漸斂,輕嘆道:“或許是我與她無緣,才使她如此不諒。”
陳錦素搖頭道:“我不信,俗話說:有緣千裡來相會。咱們在巫山絕峰,與世隔絕,你和皇甫師兄偏偏會找了去,這不是緣份是什麼?”
皇甫靖怕她糾纏不完,正色道:“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懂。”
陳錦素不悅,道:“我怎麼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李哥哥跟師姐本來很要好,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互不相讓,頂了幾句嘴,大家鬧翻了,李哥哥一氣而去,師姐傷心哭著回來,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離十,不相信你問問李哥哥,看對是不對?”
皇甫靖尚未開口,她又搶著道:“你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師父常說我人小鬼大,什麼事也別想瞞我。李哥哥和我師姐,這叫做‘情深恨長’,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臉紅脖子粗,才夠味兒……”
皇甫靖沉聲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當心被你師姐聽到,撕爛你的嘴。”
陳錦素笑道:“才不會呢!我這些話,正說到她心裡面去了,她羞還來不及呢……”
小姑娘嘮叨沒完,李飛魚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攔阻她,只好趁她說得正當興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寫了兩行字,碰一碰皇甫靖,要他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