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力遙遙一觸,平空爆起一聲悶響。
只見諸葛珂兒好像疾風中的草禾,一連兩個翻滾,眾船尾直滾到船頭,餘勁未止,“轟’然一聲,連人帶船,箭一般被推送到十餘丈外,兀自滑退不停。
但,這一來,葉軍鶴卻無法再發第二掌了。
他眼見小艇飄遠,怒火猶未稍滅,回頭向湖中尋找那兩名落湖水手,說也奇怪,那兩名水手躍人湖水之前,分明並未受傷,這時卻雙雙浮屍湖面,胸前都被利刀穿透,蕩漾著絲絲血水。
葉軍鶴駭然一怔,同時便發覺船隻漸向下沉,艙中竟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湖水,正向裡灌湧。
到這時,滿腔怒火,化為驚怖,他遠遠望見諸葛珂兒已被韓襄鈴接運到快艇上,正緩緩向嶽陽駛去,寬闊的湖面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和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
遙遠的湖面,無法飛渡,他站立在船頭,只氣得狂瘋怒罵,湖水由艙中汲浸到足踝,再由足踝簡到膝蓋、大腿、腰際、前胸、咽喉、……
喝罵之聲,隨著湖水的蔓延,漸漸低沉下來。
葉軍鶴英雄一世,不想栽在一個年輕輕的女孩子手中,變成了狼狽的落湯雞,洞庭湖中往來甚多殿中船隻,他雖不致死,但如被殿中徒眾發現護法泡在水中,他葉軍鶴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韓襄鈴的快艇漸去漸遠,終至渺不可見,天色地暗下來,水寒風涼,那滋味是頗不好受的。
葉軍鶴扶著沉船,不住地唉聲長嘆,恨起來以拳擊水,砰然有聲,但那樣對他又有什麼益處呢?
夜暮低垂,寒風傲骨。
葉軍鶴又氣又羞又怒,忍不住低聲咒罵:“這些蠢物,怎的竟沒有一條船尋到這兒來?”
忽然,依呀聲順風傳人耳中,同時,有人大聲呼叫道:“葉護法!葉護法……”
葉軍鶴大喜、顧不得身份尊嚴,連忙應道:“在這兒!我在這兒!”
一艘小艇穿透夜幕,如飛而至,艇上只有一個人,卻是水師堂堂主唐融。
唐融混身是傷,衣衫盡濕,吃力地搖著快艇駛來,將葉軍鶴救上小艇,歉然地道:“屬下負傷被擒,好不容易乘船沉時脫身,尋到這艘空船,特來接應護法,不想……”
葉軍鶴無心聽他所說,揮揮手道:“別再提了,咱們這次雖然弄死了百忍賊尼,殿中死傷累累,所得未必償失,大家全是一樣,都被那幾個丫頭鬧得灰頭土臉,唉……”
唐融也嘆道:“聽說護法已將她們困在君山,不知怎的,竟被她們脫逃了,確是可恨!”
葉軍鶴恨恨道:“小輩們死傷也很重,雖然一時被她們脫逃,諒她們離不開嶽陽,令日之恨,遲早必報……”
說到這裡,伸手拍拍唐融肩胛道:“唐堂主,援應之德,老夫不會忘記,但這件事,最好別對旁人提起,你就說遇見老夫的時候,那丫頭重傷逃去,快船上水手也傷亡甚重,下得已,咱們才棄了快船,改乘小艇……知道了嗎?”
唐融含笑頷首道:“屬下知道。”
葉軍鶴臉上一陣紅,苦笑道:“好!咱們回總壇去!”
嶽陽城西,悅賓客棧,一間寬敞客房中,盡夜亮著燈光。
房中一張大床上,並排仰躺著三個人……一個已死的老尼,面部已開始潰爛化膿,一個重傷的少女和一個喃喃不休的短發女郎。
韓襄鈴剛換過幹衣,但卻不敢休息,正疲憊不堪地坐在床邊,端著一碗溫酒,一口口緩緩喂給昏迷不醒的諸葛珂兒。
諸葛珂兒硬接葉軍鶴一掌,內腑被震離位,由韓襄鈴扶到這一家悅賓客棧,業已奄奄一息,幸好韓襄鈴新得火蜊角,連夜輾末合酒,灌了她一大碗,總算護住內腑,散去遊血,保全住一條性命。
但是,四人之中,一死二傷,韓襄鈴只有一雙手,實在不知應該先治傷者,還是先葬死者?
夜色將盡,這一整夜,君念總是不停地喃喃叫著李飛魚和馬森培,叫一陣,哽咽一陣,然後又昏睡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