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忍師太又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右手一鬆,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須針散落在地上。
好一會,才見她又睜開無力的眼睛,一手摸撫著君唸的面頰,一手以指作筆,在泥地上寫了潦草的幾個字:“飛兒呢?”
君念心如刀割,哽咽道:“您老人家是問李師兄嗎?他……他應該……應該就快到了……”
百忍師太點點頭,又寫道:“緣由天定,孩子,好好跟他去吧!”
君念自然明白那個“他”字,正是指的李飛魚,越發被觸動了傷心之處,淚落如雨,難以抑止。
她此時只知傷感悲泣,竟忘了置身之處,尚在強敵環伺之中。
鐵劍書生馬森培一把劍苦苦敵住洗心殿一眾高手,早已險象環生,岌岌可危,無可奈何叫道:“君念姑娘,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接了師太,咱們快走吧!”
君念這才想起強仇就在近處,奮然道:“師父,您老人家暫時忍耐一下,我背您老人家殺出去!”
說著,正伸手要去抱起百忍師太,誰知觸手才發到師父面孔血紅,四肢卻已冰冷,方自驚愕,百忍師太突然渾身一顫,從地上繃彈而起,“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手腳一陣抽搐,眼耳鼻喉中,竟不停地滲出一絲絲的血水。
君念大吃一驚,趕緊探她脈息,可憐一代俠尼,卻已經心脈透穿,瞳孔散失,竟已氣絕!
君念一把抱住屍體,放聲大哭。
馬森培氣喘噓噓,又叫道:“姑娘別只顧難過,搶救師太脫困要緊。”
君念哭道:“她老人家已經……已經去了……”
馬森培也吃了一驚,手上略慢,被葉軍鶴一劍掃中肩頭,痛哼一聲,用手掩住創口叫道:“不論如何,咱們也該先搶運她老人家遺體脫險,不能讓她落入洗心殿手中。”
君念哭著抱起百忍師太屍體,撕下衣角,綁在背上,站起身來,道:“走吧!等葬了師父,咱們再來算算這筆血債。”
葉軍鶴厲喝道:“丫頭,既入閻王殿,還想逃出鬼門關麼?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君念緊咬銀牙,振劍叱道:“不怕死的,盡管擋路,馬公子,隨我來!”
叱聲中烏光暴射,宛若長龍躍波,蕩開重圍,直透敵人陣法。
她此時悲憤性情,都瞬間化作了豪氣,那柄三刃劍左刺右劈,一連射十餘次,只聽“叮叮”鳴聲不絕,已削斷了三隻長劍,五柄利刀,威勢決不在百忍師太之下。
葉軍鶴等這才一驚,被君念仗劍沖過,和馬森培急匆匆向岸邊奔去。
殷無邪遠遠望見,不禁變色嘆道:“娘只說百忍師太一死,洗心殿再無強敵,這話只怕說得大早了!”
回頭吩咐道:“花容,施放藍色訊號箭,下令全部船隻駛離總壇,先斷絕她的退路。”
頃刻間,訊號箭嗖嗖破空飛起,所有洗心殿水師船艇,紛紛解纜離岸,遠遠退入湖中,嚴陣以待。
君念一股作氣,殺到岸邊,一望之下,心頭登時向下沉落,原來,她和鐵劍書生馬森培乘來那艘小船,也被洗心殿拖離湖岸,不知去向了。
馬森培頗覺心慌,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這可怎麼辦呢?”
君念恨恨一跺腳道:“不得已,只好跟他們拼了,多殺一個,多出一口悶氣。”
馬森培道:“你我只有兩人,姑娘武功再高,也難敵他們人多勢眾……”
君念道:“大不了拼一死,還有什麼畏懼的?”
馬森培道:“生死事小,師太遺體卻不能任其落在洗心殿手中,這樣吧,在下單獨擋住追兵,姑娘循著岸邊逃走,看看前面可有船隻?”
正說著,葉氏兄弟率領殿中高手,噗地疾趕而至。
君念一抖手中三刃劍,悲聲道:“馬公子,你是無辜的人,不必為了我們賠上性命,追兵有我擋住,你快設法脫身去吧!尚能守得船隻,只求你將師父遺體替我帶出險地,交給我李師兄……”
馬森培聽了這話,把心一橫,道:“在下一條賤命,有何寶貴,姑娘如果不走,在下也決心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