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鳳頭陀抬眼皮,一見那儒衫老人,早就揚聲哈哈大笑起來,道:“龐老夫子,什麼時候做了鄭景文的師爺啦?”
儒衫老人抱拳當胸,含笑道:“大和尚,咱們是老交情,多年不見,您老一向可好?”
頭陀笑道:“託福!託福!畢竟是老朋友,這筆買賣定然做成了,沖著您龐豪龐師爺一句話,減一萬兩,算二萬兩成交如何?”
龐師爺苦笑道:“幾十年來,您這玩世不恭的脾氣還沒改。”
說著,又回頭向那大漢叱道:“餘騰,還不快些跪下,叩頭!〃
那粗壯大漢慌忙跪倒,“咚咚”在地上叩了兩個響頭,道:“小的有眼無珠,冒犯頭陀,大師父請恕罪。”
落鳳頭陀感慨地揮揮手,道:“快起來,別難為了人家孩子,龐老夫子,坐下,咱們詳談。”
龐師爺叱退餘騰等人,自已另找了一把椅子,在落鳳頭陀對面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半晌,臉上漸漸流露出驚詫之色。
落鳳頭陀笑問道:“敢情是看我和尚不如從前了?”
龐師爺驚問道:“大師父目光黴而不明,難道已煉就‘返本還虛’的佛門至高境界?”
落鳳頭陀神色微微一動,敞聲笑道:“蹈光隱晦的境界,豈是那樣容易煉就的?倒是龐老夫子何時跟鄭景文攀上交情,屈身做了他那‘西槿山莊’的管事師爺?”
龐師爺嘆了一口氣,道:“唉!說來真是一言難盡。”說著,掀起身上儒衫,登時一片燦爛光華,從襟底激射而出。
龐師爺道:“大師父可知道這東西來歷麼?”
落鳳頭陀臉上微微掠過一絲驚詫之色,但隨即隱去,淡淡一笑,道:“看樣子,敢情是名聞天下的‘七彩寶衣’?”
龐師爺笑道:“不愧是老江湖,果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此寶貝原産大越國,是酋長哈都木護身之物,不但能禦刀劍,水浸火燒,內家重掌,都難損傷分毫。哈都木仗著這件寶衣,縱橫大越國八十一寨,所向披靡,統一各部,登上盟主寶座……”
落鳳頭陀笑著打岔道:“你別跟和尚講故事,這東西怎麼會到你手上?單說這一段就行了。”
龐師爺又是一聲長嘆,道:“關於龐某收獲至寶的經過,也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講得明白的,大師父總該記得二十年前,“宇內一君”鄭景文和花月娘之間的一段舊恨……”
落鳳頭陀身形驀地一震,脫口道:“你說鄭景文廢掉那老武功的事?”
龐師爺點點頭,道:“正是,武林傳言,但知花月娘迷戀鄭景文,卻不知那時鄭景文年少英俊,武功又出類拔萃,頗有俠名,怎會為了貪圖片刻之歡,而和花月娘結下合體之緣?又怎會辣手摧花,得手之後,反而廢去她的武功?。”
落鳳頭陀微微頷首,道:“這些事人言言殊,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龐師爺激動地說道:“這是一件隱瞞了二十餘年的武林秘密,今夜難得巧遇大師父,龐某就把它的經過原委,向大師詳述吧……”
才說到這裡,忽聽屋外傳來一聲徐而不疾,但卻入耳驚心的笑語:“龐兄幸會高明,促膝暢談天下,卻要兄弟站在院子裡過夜嗎?”
龐師爺一聽語聲,神情猛地一展,霍地躍起身來,沉聲道:“大師父請恕龐某失陪,敝莊莊主親自駕到了。”
語音才落,身形已疾旋而起,一眨眼,掠出茅屋外。
此外餘騰和另外一名瘦削漢子,竟不約而同迎到門口,一齊躬身拜了下去,朗聲道:“餘騰馬異,恭迎莊主。”
落鳳頭陀絲毫不動,暗自凝聚眼力,向屋外打量。
斜陽掩照之下,院落中不知何時天已黑壓壓站了二十餘人,這些人個個黑色勁裝疾眼,腰佩長劍,肅立院中,絕無一點聲息。
在他們前面六尺遠,卓立著一個錦衣長須的魁偉大漢,五十歲左右年紀,氣宇軒昂,手捋長須,臉上含著淺淺的微笑。
落鳳頭陀心裡一陣莫名的悵惘,暗忖道:鄭景文號稱“宇內一君”,氣度風範果然不凡,若在當初,我和尚未必把他放在眼裡,但如今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率領數十名手下,悄悄潛伏到近處,渾然不覺,唉!這個臉已經丟大了。
思忖之間,龐師爺已經陪著鄭景文緩步走進茅屋,落鳳頭陀木然而坐,理也不理。
龐師爺搶前一步,為雙方引見道:“大師父,在下向您引見一下敝莊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