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一邊邁進茅屋,一個不留神,迎面絆著一張竹椅,險些摔倒,踉蹌前沖幾步,竟觸了一頭蛛網,摸了滿手灰塵。
頭陀心頭一陣涼,酒意消散了大半,遊目四顧,才見這茅屋中滿是積塵蛛絲,桌椅散亂,竟是個久無人住的空屋。
他一顆心頓時向下沉,奔進臥室,又沖進廚房,急急亂奔一陣,最後頹然跌坐在一張積滿塵土的椅上,驚駭莫名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搬家了?諸葛老兒去世了?出了什麼變故?
這一剎那間,許多可能發生的事故,都在他腦子裡飛速旋轉,他猜測不透,性急起來,仰頭又灌了兩大口烈酒。
酒入愁腸,煩悶更盛,昏昏沉沉中,他彷彿聽到有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遙遙向茅屋而來。
他恍然忖道:啊!對了,他們一定出了遠門,現在才回來,否則,這茅屋地處偏僻,誰會找到這兒來?我和尚就坐在這兒,嚇他們一跳。嘿嘿!
片刻間,腳步聲已到竹籬外,只聽一個粗重的嗓音說道:“找了幾天,竟是這地方最好,不但偏僻,又臨大湖,進退之路極佳,決不會被洗心殿發現,唯一的缺點,就是地方小了一些,不知道龐師爺中意不中意?”
另一個聲音接著道:“師爺囑咐只求瀕臨君山,地方隱蔽,雖然小一些,好在只是暫住一段時間,略微修整,也就夠住了。”
粗重嗓音道:“既然如此,你們先看看屋裡有沒有人居住,我這就去接龐師爺來親自決定。”
另一個大笑道:“有人沒人,還不是一樣,咱們看中了,少不得叫他立刻搬出去。”
粗重嗓音道:“餘老二,不準蠻幹,要是屋子裡有原主人,只許多給他們銀兩,叫他們暫時遷讓幾日,萬萬不可惹出事故來,洩露了訊息。”
幾人商議一陣,其中兩人疾步離去,留下的兩個,跨進竹屋,高聲嚷道:“喂!屋裡有人嗎?”
頭陀一直在屋中傾聽,早辨出這些人口音全是北方人氏,心中一動,應聲道:“進來!”
木門“呀”然而開,從院中大步進來兩個錦衣大漢,其中一個豹頭虎目,身形粗壯,另一個較顯瘦削,卻目光奕奕有神,兩人都懸著滿嵌珠寶的長刀,神態威猛。
那粗壯的一個探進頭來,一見正中的廳上,坐著個白發頭陀,含笑拱手道:“敢問大師父,這茅屋主人在家麼?”
頭陀冷笑道:“我和尚便是主人,二位有何貴幹?”
兩名錦衣人又望一眼,都有些驚詫之色,瘦削的一個笑道:“咱們倒沒有料到,這茅屋原來是間和尚廟,敢情有些黴氣。”
粗壯的一個睜著眼,四下一望,哼道:“胡說,屋中一無神位,二無經卷飯缽,分明只是普通房屋,這和尚只怕也是霸佔人家住宅的惡人。”
頭陀笑道:“說得是,但是我和尚既然先來一步,就是此屋主人,三位晚到片刻,只好屈居客位了。”
粗壯大漢怒視道:“不管你是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咱們給你銀子,趕快離開,這屋子咱們另有用處。”
頭陀道:“兩位的意思,是要收買和尚這棟茅屋?”
粗壯大漢接道:“不錯,就算你早來一步,撞上好買賣,白賺一筆銀子。”
頭陀微笑道:“兩位打算出多少銀子呢?”
大漢道:“你想賣多少?”
頭陀伸出三隻手指,粗壯大漢道:“三十兩?”
頭陀笑道:“三萬兩。”
粗壯大漢大吼一聲,“嗆”地拔出長刀,叱道:“反了,反了!咱們跟你客氣,你倒當了福氣,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這還了得!”
瘦削漢子一閃身擋住他,沉聲道:“餘老二,不要亂來,依我看,這位大師父必有來歷,別替莊主隨意得罪了朋友。”
正說著,屋外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劃過院落,疾掠而至,一個沙啞的聲音道:“餘騰,瞎了狗眼的東西,連威震武林的北天落鳳頭陀都認不出來,還不趕快跪下,向老前輩陪禮謝罪。”
隨著人聲,一個渾身儒衫,手提旱煙袋的瘦老頭兒,岸然出現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