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魚駭然大驚,腦中意念飛轉,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八年藝成,離開太行山的時候,恩師淨一大師曾傳他“救命三招”,其中兩招掌勢,一招正是身腿之法,那時淨一大師一再叮嚀,非到萬不得已,決不許輕用這三招絕學,現在恰好可以應用。
心念一動,李飛魚迅即仰身斜倒,單掌一按地面,雙腿一齊淩空連環飛出,正是救命三招絕技之一的“臥看巧雲”!
君念微微一怔,輕“噫”一聲,腳下疾退三步,手中劍就勢向上一拋,手迎著劍柄輕拍一掌,三刃劍竟脫手射出。
李飛魚仗著師門絕招得解困境,趁勢翻了個筋鬥,落地時踉蹌倒退,一直退到靠在一株花樹下,暗地才鬆了一口氣,忽聽身側“嗆”地一聲響,左肩頓感一涼……
低頭看時,左臂衣襟已被那三刃劍透穿而過,連著衣服一起釘在樹上,鋒刃擦過,肩側已劃破寸許長的一道劍口。
果然,他僅僅支撐了五招,臂上已被劍鋒所傷,而且敗在一個武林中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尼手中。
劍傷雖然很輕,內心的傷痕,卻深而且重,他頹然一嘆,垂頭不語。
君念急急奔過來,歉然問道:“不要緊嗎?我說過你支撐不到五招以上的……”
李飛魚聽了,幾乎無地自容,一橫心,霍地拔出三刃劍來,反手向自己左臂砍了下去……
劍鋒方落,驀覺一縷勁風激射過來,不歪不斜,正撞在他腕脈xue上,一個蒼勁的聲音叱道:“住手!”
李飛魚五指一鬆,三刃劍登時墜落地上,仰起頭來,卻見百忍師太正面含驚訝地站在茅屋門前,手中念珠,迎著午後驕陽,閃閃發射著耀眼的光輝。
他又羞又憤,激動地道:“要殺就殺,你不必再想淩辱晚輩……”
百忍師太臉色瞬息數變,緩步走到面前,端詳他半晌,忽然冷冷問:“方才你所用的急救身法,是不是‘臥看巧雲’?”
李飛魚一怔,道:“不錯!”
百忍師太目光一亮,竟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又問:“那麼,你的師父,必定是朱子驥了?”
李飛魚越來越感詫訝,訥訥道:“家師俗家姓朱,你,你怎會知道?”
百忍師太眼中精光陡射,急問:“俗家?他什麼時候出家了?是和尚還是道士?”
李飛魚道:“家師何時出家,晚輩不太清楚,他老人家乃玄門弟子。”
百忍師太好像頗感失望,抿抿嘴,不屑地道:“沒出息,好好的一個人竟做了道士!”
李飛魚昂然道:“佛道二教,殊途同歸,本是一家,老前輩怎的如此鄙視異派?”
百忍師太並不回答,但臉上那種冷漠暴戾之色卻已一掃而空,問道:“既是道士,總有一個道號?”
李飛魚朗聲道:“他老人家道號淨一真人,人稱‘南嶽奇道’!”
百忍師太忽然深深一震,喃喃自語道:“淨一?淨一?清淨一心化作繞指柔——他為什麼要取這個道號?他是有意這樣做!他是有意這樣做的……”
李飛魚愕然不知該怎樣回答,怔怔望著君念,君念也茫然望著師父。
百忍師太眼中突然淚光一閃,轉頭對君念吩咐道:“招呼他到經堂坐一會,師父有話要詳細跟他談談!”
君念連忙答應,目送百忍師太獨自先進了庵門,這才拾起三刃劍,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師父認識你師父?”
李飛魚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起來卻有些像。”
君念道:“她老人家脾氣很怪,等一會你千萬不要再頂撞她了,知道麼?”
李飛魚點點頭,懷著滿腹疑雲,隨君念踏進了茅屋。
君念將他請到一間精緻的佛堂坐下,室中煙霧氤氳,肅穆寂靜,纖塵不染,靠壁有一張神案,供著觀音大士金裝佛像,此外鐘聲木魚,俱都精巧玲瓏。
李飛魚雖不是信徒,此時也不期然生出敬仰之心,肅然危襟正坐,片刻之後,門外傳來‘吱吱’低叫,君念掀起布簾,卻是那隻靈猿巧巧,雙掌正捧著一壺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