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邪長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幽幽道:“這下好了!把心裡氣悶哭出來吧。千萬不要再悶在肚子裡……”
李飛魚如若未聞,用力捶打自已頭部盡情哭了一場,天明不久,才力竭睡去。
就在他昏昏入睡未久,呂家堡那一方,隱隱傳來一陣哭叫嘶喊,不多一會,熊熊火光,沖霄而起,照得半邊天都成了一片血紅色。
殷無邪抱膝,遙望那慘烈的火光,偶爾也低頭看看沉睡中的李飛魚,粉臉木然,看不出一絲表情,直到黃昏,火光漸小,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撫摸著李飛魚淚痕斑斑的面頰,口裡低得不能再低地喃喃說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已經為你盡過力量,但是,唉……”
嘆息聲中,李飛魚竟悠悠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向火光猶未熄滅的呂家堡望了一眼,詫問道:“那是什麼火?”
殷無邪淡淡笑道:“是呂家堡那棟竹樓還未燃盡呢!”
“啊!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會兒。”
李飛魚憶起之前情景,猶自無限追恨,自責道:“我真該死,無意之中,竟鑄下這個大錯,將來何以對恩師?何以對去世的父母?再拿什麼去報答她活命之思,唉!我真該死……”
殷無邪溫柔地掩住他的嘴,道:“不!魚兒表哥,不要這樣說,咱們問得過良心,不怕他們誤會,事情終有一天會明白的。”忽然話題一轉,道:“那位珂兒姑娘好像對你原有深意,要是沒有這場誤會,也許……”
李飛魚長嘆一聲,站起身來,道:“別說下去了,我……我實在對不起她……”
殷無邪心裡一陣酸屈,眼中殺機一現,隨即又很快就隱去,也跟著站起來,笑道:“好!不說這些,錯已經釀成了,誤會也不是一時能解釋清楚的,李表哥,咱們該去找回馬匹,早些離開這兒吧!”
李飛魚黯然頷首,兩人緩緩尋路找到安置馬匹那座林子,他忽然想起殷無邪腳上的傷,忍不住問道:“襄鈴表妹,你腳上傷得重嗎?”
殷無邪搖搖頭,睜眼道:“誰說我受傷了?根本就沒有傷著什麼……”
李飛魚道:“可,我親眼見你左腳被金環射中,你雖然及時取出金環,並未止血閉xue,又賓士了這麼久,別讓傷口震裂了,快坐下來,我替你包紮一下……”說著,便伸手想去掀開她的裙角。
殷無邪臉上突然大驚變色,閃身避開去,叫道:“李表哥,真的沒有受傷,我不會騙你!”
原來,殷無邪左腿自膝以下,從小殘折,系以木製義肢連線,平時用長裙掩蔽,行動如常,倒不怕被他看出來。
然,今天夜晚不巧被金環射中義腿,半個金環嵌入木中,她雖然很快取出金環,怎能將腿上秘密讓李飛魚知道?
李飛魚自然想不到這一層,還當她不願自已為她擔心,忙正色說道:“襄鈴表妹,金環粗重,有無劇毒更不知道,受了傷可不是鬧著玩的,快讓我看看,到底傷得怎樣了?”
殷無邪心念電轉,粉臉上嫣然一紅,故作嬌嗔,道:“表哥,你怎麼還是跟從前一樣,男女有別,怎麼可以隨便呢——我不來啦!”
李飛魚是個忠厚人,聞言恍然而悟,不覺也紅了臉,道:“是哦!我卻未想到這一點,其實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不必顧忌這許多,既然你不願意,我回過身子去,你自己檢視一下,敷些藥,別耽誤了傷勢才好。”
他果然將敷傷的一些藥物交給殷無邪,自己背過身去,緩步踱出林子,表示不願窺視。
殷無邪只等他遠去後,才匆匆掩身坐在一叢草邊,扯起裙角,卻見那木腿已被金環擊裂了三分之一,心裡也暗吃一驚,急用布帶將裡處緊緊紮好,假作敷了藥,放下裙角。
當她正準備招呼李飛魚回來,忽然從草叢間,隨風飄來一股奇異的香味……
殷無邪身為“洗心殿主”,嗅覺何等靈敏,一聞那香味濃而微辛,便知必然是一種極厲害的悶香,心念一動,假裝哈欠,順手塞了一粒“清涼丹”在口裡,仰面躍躺在草地上。
片刻之後,草叢中一陣簌簌輕響,探出一顆腦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