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把車開進去,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下。”
一輛貨卡緩緩停在啤酒廠大門口,韓夏軍坐在駕駛座上,收回不經意看到劉慧琴,繼而落在這位生母身上的視線,對身旁坐在副駕上的同事林曉峰說了句。
“好的,韓哥。”
林曉峰原是知青,半年前家裡找關係在啤酒廠弄到一個招工名額,從而有機會回城,成為啤酒廠一名正式員工。
許是關係夠硬,林曉峰直接被分派到廠運輸隊,並分到韓夏軍這一組,日常跟車給指定區域的各銷售網點送送貨,然後再閒暇時由韓夏軍和同組一位老師傅教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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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林曉峰就是廠運輸隊的後備力量。
許是因在鄉下做知青吃了好幾年苦在前,林曉峰很珍惜自己能夠回城這一機會,日常工作中,特吃苦耐勞,且不恥下問,加之腦袋瓜夠靈光,上班不到半年,便已熟練駕駛技術。
基於此,韓夏軍很放心由林曉峰將貨卡開進廠。
“在廠區裡開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歸放心,但韓夏軍還是免不了叮囑林曉峰一句。
“知道了。”
林曉峰點頭回應。
推開駕駛室這邊的車門,韓夏軍從車上不慌不忙地下來,待林曉峰開著貨卡進了廠大門,他方走向不遠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哪怕這幾年沒怎麼見面,韓夏軍不會認錯,甚至可以說,僅僅透過背影,他就一眼認出那面向啤酒廠大門,此刻背對著他,衣著灰撲撲,且打著補丁,身形消瘦的身影是哪個。
眼裡寫滿若有所思,韓夏軍想不出劉慧琴這個媽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兒,亦想不出既然到了啤酒廠,那就說明是來找他的,作何又不進去?
或是和門房說一聲,撥個電話問問他在不在,不在的話便罷了,反之,叫他出來見面就是。
然,韓夏軍現在看到的卻是,劉慧琴女士,他親媽似乎、好像並沒有想和他見面的打算。
“媽,你找我?!”
在劉慧琴轉身的一剎那,韓夏軍目中的若有所思立時消散全無,他靜靜地看著劉慧琴,靜候對方做聲。
“沒,沒有,我沒找你,我……我只是從這路過,對,我只是從這路過,你忙,我得走了。”明明眼裡寫滿千言萬語,但劉慧琴在和韓夏軍的視線相接之際,不自主地就搖頭,且面露倉皇,轉身便走。
“媽……”
韓夏軍見狀,暗覺著八成絕對有事,他提步追上劉慧琴,隨手從上衣兜裡掏出二十塊錢:“我身上就這麼多,你暫且拿去用,回頭我再給你送點過去。”
劉慧琴沒接:“不用,我有錢,我真的只是從這路過,你忙,我得儘快趕回去,佳佳放學還等著我做飯呢!”
她哪有臉接兒子給的錢?是,兒子是她養大的,可她後來所作所為無疑對其造成不小的傷害——追尋愛情,不顧兒子的感受,背棄婚姻。
有她這樣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媽,如若不是……如若不是老韓不計前嫌,在和她離婚後,依舊視她兒子如親子,沒有對外說出她要離婚的真正緣由,只怕會發生很不好的後果。
譬如唾沫星子殺人,夏軍,她的兒子因有她這樣的媽,被唾沫星子比上絕路,輕點的話,整個人估計也會變得陰鬱、頹然。
思緒翻轉到這,劉慧琴不再做絲毫停留,疾步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牌。
韓夏軍看眼手裡沒送出去的兩張大團結,再看眼劉慧琴匆忙上了公交的背影,嘴角緊抿,久久沒收回目光。
眼角餘光透過車窗玻璃看到兒子仍朝她這個方向定定地看著,劉慧琴心裡湧上百般滋味兒,待公交車開出一段距離,她一個沒忍住,捂住嘴無聲哭泣。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對兒子說,奈何在兒子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鼻子眼睛酸澀難耐,劉慧琴淚流滿面,她知道她不是一個好母親,知道她當年一時昏了頭,毀了第二段還算溫馨的婚姻。
然,後悔無用,一切都是自己作的,最終落到現在身患癌症晚期,隨時都有可能閉上眼的地步。
好失敗啊!
她的人生怎就如此失敗,她怎就能把日子過成現在這樣啊?
雙手捂臉,劉慧琴眼裡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出湧,順著指縫滴落在膝面上,瞬間蘊染出一朵朵哀悽的碎花。
往後她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