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身後的眾人紛紛彎下腰,有人懊悔,有人難為情,也有人紅了眼眶:“多謝九霧姑娘。”
許墨白剛走進城中便見到這樣的場景,十三年前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也注意到,她只言莫提,卻並未開口原諒。
他抬眸看向九霧,那雙眼眸望向眾人時,沒有溫度,卻也沒有恨意,恍如釋然。
有些痛,只有身處其中之時才感受的分明,以她的性子,不會替自己原諒曾傷害過她之人,同樣也不會執拗的與過去討一個對與錯。她曾對他說過,事過境遷,不念過往只問前路。
或許他與那些曾傷害過她的人來說沒什麼不同,在錯的時間做出了錯的選擇,於如今的她來說,不過釋然。
就在這時,終於有人發現,那些無論如何也殺不死的怪物,在九霧的靈息下,未能重塑身形。
“怪物死了,是徹底死了!”
所有好似短暫的忘卻了失去同伴之痛,眼中終於有了些光亮。
死而複生的怪物能夠徹底殺死,這就意味著,這世間蒼生,還有一線生機!
有人從地面爬起身,那從怨靈口中無時無刻發出的驚瘮怪叫沒有了,四處亂竄的鬼霧黑影也消失了,抬起頭,就連數日未散的烏雲,縫隙中也透出刺眼的光來!
一月以來,他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安靜祥和,而這樣的日子,在一個月前,只是尋常。
有許多人蹲在地面上的屍首旁,痛哭出聲。
以逐清為首的數十名長老望向城樓之上的九霧,忽而跪下身來:“請九霧姑娘助我等鏟除幽冥禍患!”
能徹底殺死怨靈的,至今也只有九霧一人。
許墨白麵色一變,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
他說完,臉色蒼白的過分。
“世間數萬萬生靈,老朽求姑娘,施以援手!”逐清叩伏在地面上:“只要姑娘應允,老朽與在場眾仙士之命,供姑娘驅使。”
“若我想冷眼旁觀,今日便不會出現在玉蘭城,更不會出手。宗主,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心中對我的偏見,似也如淩雲頂的雷罰般,從未消失。”九霧視線掃過許墨白,落在逐清身上。
“我既來了,便不會孑然離開,請您記住,守護蒼生並非是場與您的交易,而是……我想。”
逐清愣住,那雙布滿褶皺的無神眼眸顫了顫。
當年,淩雲頂的雷罰因一個不滿十歲的幼童而響徹不停,幼童因此被冠上天生惡種之名,他雖與玄意交易將她留在宗門,可心中芥蒂一直未除,從而在無盡深淵,將她認作勾結魔族的叛徒。
今日她救了所有幸存之人,可他依舊無自主的認定,昔年引得雷罰的幼童與他們這些護佑蒼生之人並非一路人……
逐清肩膀一顫,一點一點聾拉下去,滿是風霜的面容好似頃刻間蒼老了許多,恍然間,突而憶起少時。
他也曾因為師妹被師尊罰去淩雲臺而指著言令碑憤憤不平過,也曾因宗門長老的古板而心生反骨,那時的他……連他自己都想不起是何模樣了。
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副刻薄古板的性子呢?大抵是師尊羽化,整個宗門的擔子落在他肩上,高位坐的久了,變得恪守陳規自以為是,再不願聽他人有任何忤逆之言。
天生惡種……淩雲頂的雷罰錯了。
他,也錯了。
師妹說的對,他早已不適合執掌宗門。
“九霧姑娘心有俠義,是老朽狹隘了。”
九霧懶得再聽他說些示好之言,她是善是惡,是俠義還是歹佞由不得他人做主,她看向逐清,剛想飛身下去告訴他成芸已經安全,身子猛地一顫,黑色的血液不斷自她唇邊湧出。
九霧抬起手,掌心之處不斷散發著如鬼霧一般的黑氣,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九霧姑娘!”
城樓之上的身影驟然跌落,一時間,所有人都向城樓下飛身而去,許墨白將人接住,探了探脈搏,面色凝重:“此處可有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