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霧沒有家人,也不知何為“家”,系統告訴她,老婦人對她的關心與照顧,便是家人之間的相處。
因為念著,所以會在半夜起身幫她將被子蓋嚴實。
會為她親手縫制新的衣服,雖然顏色很醜,料子也磨人。
會絮絮叨叨地一遍又一遍告訴她要準時吃飯,別餓壞了身子,胖些有福氣。
九霧不知不覺在這裡住了許多時日,覺得神神叨叨的老婦人並非她想像中的別有用心,這簡陋的院落也沒那麼討厭了。
她穿著老婦人給她縫制的豔粉色布衫,布衫上繡著幾朵大大的牡丹花,又土氣,又豔俗,衣領處粗糙的衣料將她鎖骨磨得有些癢,九霧伸手撓了撓。
她將手中的玉米粒灑在地上,沒一會兒,院中僅存的唯一一隻動物,總是“咯咯咯”叫個不停的公雞,踏著優雅的步子緩緩而來。
這些日子九霧總餵它,它見到九霧也不躲了,安心的在九霧眼皮子底下晃悠。
老婦人腿腳不好,卻總是出門,有時一去就是大半天,九霧看了看天色,想著她快回來了,便自覺將柴抱去了廚房。
守在灶臺前看著那燃燒的火焰,指尖緩緩展開,被暖意環繞著。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灶臺裡的火快要燃盡了,老婦人還是沒有回來。
九霧等到夜深,天邊又飄起飛雪,遲遲未見人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怕不是又摔倒了…”她邊喃喃說著,邊快步走出院落。
村裡人不認識她,她開口問時,竟發覺不知道老婦人名姓,只能對人說是住在小河邊那戶。
“你說的是徐嬢嬢啊,徐嬢嬢還是和以前一般,在村口等著呢。”
村民告訴九霧,老婦人的兒子是整個綠水村最年輕有為之人,也是綠水村唯一有靈根可以修行之人,二十年前被雲陽宗的仙者看中,帶著妻女一同搬離了綠水村,這一走,便再沒有回來看望過自己的親娘。
老婦人思念親人,人老了,神智也不清醒,每日都以為自己兒子一家要回來了,五六年前就開始風雪無阻日日在村口等著。
見到生面孔便以為是自己的至親,不是被人騙了錢財,就是被人唾罵瘋子,本來就清貧的家長被她敗的一幹二淨。
“前些日子,還拎著鴨子去換了些銀錢,村裡人欺負她傻,只給了她半隻鴨子的價錢,聽說她又是去老村醫家換藥膏,又是買蠟燭,總是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又不知道被誰給騙了。”
那村民說完,看向九霧:“你這女娃娃生得皮白肉嫩的,看起來就不是我們綠水村的,你該不會是住在徐嬢嬢家那個吧?”
九霧沒有回答他,對他道了聲謝,便快步向村口走去。
系統感知到縈繞在她周身的怒意,開口勸道:“宿主,你別生氣,你雖不是徐嬢嬢的親人,但她對你的確是真心的。”
九霧沉聲道:“雲陽宗一年前被血殺門覆滅,她等不來他的親人了。”
“就算雲陽宗沒有覆滅,離開了二十年都不歸家的人,早就把她拋在腦後又有什麼值得等的。”
本就是不值得的人,為什麼要將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宿主,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這到底是徐嬢嬢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宿主,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聽我的,別說,別讓自己後悔。”系統急促的道。
“閉嘴。”
九霧走到村口,拉著村口石碑旁被凍得全身僵硬的老婦人便想往回走,老婦人掙開她的手:“阿嬤昨晚夢見了,夢見他們要回來了。”
她說著,緩緩蹲下身,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九霧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們不會回來了,以前不曾回來過,以後也不會回來。”
徐嬢嬢躲閃著她的目光,搖頭道:“會的,會的。”
九霧蹲下身,直視著她的眼睛:“拋棄你的人,不會回頭的,因為他們回頭,就證明自己錯了,沒有人會承認自己錯了!他們不會回來,你的兒子不會回來。”
“宿主!”系統大吼道。
九霧心中鬱氣更甚,繼續道:“你以為你在這做些自我感動的事,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你就能看到他們?我告訴你,你就是在此處被凍死,被餓死,被當做瘋子打死,他們都不會回來!”
徐嬢嬢捂住腦袋尖叫起來,她一把推開九霧:“我兒子很好,兒媳很好,孫女很乖,他們離開時說過,會回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