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陣猛晃,馬被勒住。
我立刻抱著阿謐,用劍挑開車幃。
“你們帶上我吧。”女子道,“我是個遊人,平日忙忙碌碌,好不容易得了幾分空閑出來,正愁無聊。”
阿元一邊從我懷裡接過阿謐一邊說,“你一個女子,又不像做活的人,有甚可忙碌。”
“寫字。”女子說,
“我們不帶你。”不等阿元再開口,我打斷道,看著女子,“多謝女君,勿再往前,調頭往別處吧,後會有期。”說罷,與周氏等人鑽入如今一條漆黑的小巷中。
火光和著馬蹄聲在巷口呼嘯而過,沒有人發現我們。
我和阿元往巷子裡面走。這裡是城南,魚龍混雜,屋舍並不如別處齊整,平房高樓都有。月光下,巷子彎彎曲曲,地上是不是傳來食物或者穢物腐爛發酵的惡臭,我和阿元不得不掩著口鼻。
“夫人,”阿元用袖子掩著口鼻,四下裡張望,“這是何處?”
我沒回答,再往前走兩步,一扇漆得精緻的門出現在面前。
“這是……”周氏和毛氏訝然問道。
我上前,將銅環叩三下,隔了會,又連叩七下。
未幾,門忽然開啟。
一個在丹霞寺見過的僕人看到我,似有些詫異。
“夫人。”他行禮。
“你家主人在麼?”我問。
僕人正要回答,他身後,一個懶懶的聲音傳來,“你終於記得來尋我了。”
若嬋出現在門內,天色太暗,精緻的粉妝下,看不清神色。
“喝水麼?”室中,若嬋將手上的紈扇隨意地插到花瓶裡。
“嗯。”我抱著阿謐,眼睛四顧打量。窗戶用厚厚的簾子遮著,看樣子是剛弄的。室內的陳設的傢俱考究,雅緻的瓷器、精緻的銅器、華美的漆器,無一不貴重,像一個權貴的府邸。可樑上垂下的嫣紅紗帳卻給室中籠上一抹媚色,曖昧而引人遐想。
這是若嬋凝香館。它飛簷的模樣在東市裡很是特別,我每次路過都會忍不住看幾眼,不過畢竟不是良家之地,我這還是第一次來。五層的嶄新樓閣,在周圍的屋舍中很是顯眼,今夜,從外面看去卻沒有一點光亮。
阿謐本是被吵醒的,奔走一路,現在終於安定下來。我給她餵了了一點水之後,她打個哈欠,又想睡了。
周氏和毛氏顯然很是侷促,她們似乎已經知道了這是什麼地方,瞅著若嬋,又將四下裡張望,神色驚訝又疑惑。
相比之下,若嬋卻是鎮定自如。她看也不看她們,對僕人說:“院門鎖好了麼?燈滅了麼?”
“滅了。”僕人答道,“外面定看不出來宅中燈火。”
“弟子們呢?”
“弟子們皆已安置妥當。”
若嬋頷首,轉向我們。
“城中亂了。”我說。
“我知道。”若嬋神色淡定。
我看向周氏和毛氏,對若嬋說:“這是我的堂妯娌,同我一道逃難。”
若嬋頷首,向她們一禮:“妾寒舍鄙陋,招待不周之處,二位夫人多多包涵。”
周氏忙道:“夫人仁義,妾等深感恩德。”
話才說外,忽然有些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來,眾人心照不宣,登時噤聲。
“主人,”一名僕人匆匆入屋,稟道,“郭承棄城了,已往北逃遁。魏康兵分兩路,一路追郭承,一路入城劫掠。不過我聽說丞相府和皇宮一帶有激戰,南門也有人攻來,似乎是細柳營!”
這話出來,氣氛一下變得激動。
“涼州兵劫城?”毛氏聲音顫抖,“我聽說當年何逵入長安,曾縱容軍士洗劫,燒殺整整三日,這……”
我也感到心底著慌。
“細柳營是我夫君舊部。”我努力鎮定,看向若嬋,“若能報信,或許他們能來救。”
若嬋沒說話,卻拉開窗上的厚布,將窗子開啟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