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沉默。
“阿潛,你……”我心潮湧動,喉嚨卡了一下,苦笑,“你不欠我什麼。”
裴潛沒有接話,少頃,低嘆道:“我倒願意你覺得我欠你什麼。”
心像被什麼柔柔地觸了一下,我還想說什麼,又覺得如今說什麼也多餘,現下也並非感嘆的時候。
“你走吧。”我說,“我要更衣。”
“你若不願便留在此處,主公那邊我去對付,你……”
這時,外面傳來說話聲,似乎有人正走來。
“你走吧,讓人看到不好。”我聲音低低,“阿潛,這是我的事。”說罷,毅然走開。
這的確是我的事。吳琨已經對裴潛有所防備,今夜大多是逃不走了,那麼裴潛就算護得了我一時,將來吳琨再找麻煩,他又能護得多少?我若想著靠他,只會連累他也更加不利。
衣裳又輕又軟,鮮豔的桃紅上襦,羅裙曳地。當我更了衣開啟門,外面的從人愣了一下。
“走吧。”我淡淡道。
人並不多,天空中,月亮露著半個臉,與樓上傳來的熱鬧聲相映,更顯寂寥。
即便落魄也不可失了傲氣。我想起母親的話,微微昂首。
剛走到一叢矮樹前,我突然聽到些說話的聲音,抬頭望去,近前一座小閣樓上,窗戶低矮,上面人影綽綽。
“……你看你如今穿的都是什麼,長裙大袖,你從前只愛男裝。還有那便面……”
“穿長裙大袖有何不好,便面有何不好,我是女子。”
“你學她。”
“學誰?”
“傅嫤。”
我愣了一下,緩下腳步。
那男聲繼續道,似乎有些著急:“自從裴潛到了江東你就變了,阿皎,你看不到麼,傅嫤就算落魄得似個村婦,裴潛心中也只有她。還有主公,他讓你嫁給裴潛,是因為他也看上了裴潛……”
在我心神俱震的同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像有人被甩了耳光。
“夫人,請快些走。”從人提著燈籠,神色尷尬地小聲說。
我有些木然地點點頭,轉身跟上腳步。
他也看上了裴潛……
那聲音一直在我的腦海裡回蕩。對話那兩人,無疑是吳皎和林崇。而他們說也看上了裴潛的人……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登上那樓的,待我回神之際,觥籌交錯之聲,歡笑之聲,彈唱之聲,已經跟著通明如晝的燈光將我包圍。
賓客滿座,不少目光朝我投來,猜測的,驚奇的,打量的,還有隨之如潮湧起的竊竊之聲。
但這些我並不在意。我朝上首望去,吳琨正中,裴潛在側,二人手中各執酒盞說著話。
“傅夫人。”吳琨看到我時,目光似是一亮,片刻,露出笑意,“甚美。”
他將我的名號說出,正如意料之中,賓客一陣議論之聲。
裴潛面無表情。
樂伎奏樂,舞伎起舞,賓客中,好些人看得饒有興味,目光在我和舞伎之間流連。
原因很簡單,我身上的衣服與她們是一樣的。
來向吳琨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我面前也有酒盞,吳琨看看我,道:“夫人怎不同飲?”
“夫人不擅飲酒。”我還沒有開口,裴潛已經接話。
“哦?”吳琨看看裴潛,淡笑,“我險些忘了,季淵與傅夫人有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