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就是他已經為我保密了。心緒稍定,繼而又燃起一絲希望,我張張口,“你……”
“我不能放你走。”裴潛看著我,“主公知曉你在此,梁玟亦知曉。”
我聽到了泡沫破碎的聲音。
裴潛淡淡一笑,目光柔和了些。
“你在此歇息,我稍後讓人送食來。”他說,“我前堂還有些事。”
我頷首,看著他,少頃,道:“多謝。”
裴潛怔了怔,笑意有些無奈。
“從前你幾年都不會說一次謝。”他低低道,“可你這個時辰之內就謝了兩次。”
我也怔了一下,看著那雙眼睛,故作輕松:“今非昔比。”
“是麼?何處今非昔比?”
我哂然。
裴潛雙目深邃:“你不問問我與吳女君的事?”
我一訝,他的臉色卻很是認真。
這個問題,其實剛才吳皎進來我就很想問,可這畢竟是裴潛的私事,我問來做甚?不過既然他提出來……
“你與吳女君如何?”我問。
“我不想說了。”裴潛微笑,起身走開。
我的身體未痊癒,按照韋郊的調理之法,膳食只有粥和燉得骨肉全爛的肉湯。食物入口便是一股藥味,我卻覺得它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一絲不茍地吃下去。
阿元的眼眶仍有些青影,說起話來卻亢奮,把昨夜到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遍。
裴潛來到以後,將那個叫田驍的人趕走了,這宅中也換成了他的人。我們這些人裡面除了韋郊和黃叔,其餘的全與裴潛是故舊。於是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但已經不必像個囚犯一樣關在室中。
“夫人未醒之事,公羊公子與季淵公子在隔壁室中談了許久。”阿元說。
我頷首。公羊劌此番出來就是為了找裴潛,如今對他卻是正好。
“四叔呢?”我問。
“四公子亦安好,他來看了夫人幾回。”阿元答道。
我的身體沒有再流血或者再疼,不過韋郊不許我下榻走動,並每日以藥膳調理。
我問他胎兒的事,他一拍胸脯,兩道濃眉彎得驕傲:“夫人一百個安心,某承扁鵲衣缽,別說保胎,就算去地府搶人也不是不曾幹過!”說罷,他露齒一笑,“夫人與大公子若是早幾個月遇上某,某還可授以房事秘籍,保管一舉得男……”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吳皎沒有再來,也沒有別的人闖入。
我不知道裴潛的能耐有多大,或者吳琨梁仁對我這個階下囚如何看待。關在這樣一個隔絕之地,想太多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除了阿元和韋郊,魏安也經常來看我。他的那些工具仍然沒有還回來,不過有裴潛在,他得了幾本書,全是些營造法式之類的;公羊劌於我而言到底是外人,他入屋探望不過兩三回,不過院子裡每天早上都由他拿根木棍練劍的聲音。
裴潛很忙,每日來看看我,過不得多時就有人來把他叫走。我問他戰況,他也不隱瞞,告訴我梁軍和吳軍追擊到了何處,何處正在奪城。最後,他會告訴我,還沒有魏郯的訊息。
這話聽著不太妙,但總比什麼噩耗要好。這麼想著,我的心會擱回原地,告訴自己事情還沒到最壞。
日子在指頭上掰到第五根手指的時候,韋郊說我可以去院子裡走動走動。
太陽才出來,夜裡剛下過雨,院子裡很涼快。阿元將一張小榻放在廊下,我走了一會,坐在上面歇息。魏安坐在石階上看他的書,公羊劌專心練劍。
就在這時,院門開啟,幾名軍士進來。他們身後,我看到了裴潛,而當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那人,我愣了一下。
那是個頭戴竹冠的儒雅的青年,坐在一輛推車上,我曾在雲石先生的舍中見過——崔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