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事,在他面前從來都藏不住。我沉默了一會,道:“他,如何了?”
裴潛看著我,唇邊彎起一絲苦笑:“他走了,還活著。夠麼?”
他平安。
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松下,我閉了閉眼睛,輕輕道:“如此。”片刻,又道,“多謝。”
室外似乎在颳著風,窗子輕輕地響動。
裴潛和我之間一陣安靜,二人對視著,他的雙眸靜止如潭。
心中有些微妙的慨嘆。魏郯和腹中的孩兒,天底下唯一一個讓我提起他們會感到別扭的人,恐怕就是裴潛了。
他也一樣。可不知道是因為我們對彼此太熟悉還是都太會掩飾,那般心照不宣的平靜,就好像在談論著於我於他都毫不相關的事。
“你不問問吳琨要如何處置你?”過了會,裴潛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先前被關在那屋子裡許多天,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琢磨此事。不過現在,我知道魏郯活著逃走了,反而鎮定下來。魏郯活著,我就還有價值,吳琨不會蠢到立刻把我殺了。
我的手覆在小腹上,唇角彎了彎,沒有回答。
這時,外面傳來些說話聲。未幾,門忽然被推開。
一名女子穿著茜色羅裙走進來,頭上還戴著帷帽,風塵僕僕。
看到我們,她停住步子,裴潛和我亦皆是一怔。
“女君。”裴潛的神色恢複得很快,即刻起身,向她一禮。
吳皎沒有答話,臉上微微泛著紅,目光卻銳利。她望著裴潛,片刻,移到我這裡。
“傅夫人有傷在身,恕不能行禮。”裴潛道。
“你……”吳皎有些氣惱,才開口又打住,片刻,冷笑,“都督替她答話?前方還在激戰,將軍卻棄陣來了菀城。”
裴潛面色不改:“某不曾棄陣。某來菀城乃為轉運糧草,此乃主公之命。”
吳皎瞪著他,過了會,她將怒氣轉向我。
“那她呢。”吳皎語氣不善,“她是魏郯家眷,將軍與她獨處一室,也不怕人笑話!”
裴潛不緊不慢:“傅夫人乃裴某故人。昨夜田驍帶兵闖入此處,傷及夫人,某自當施以援手。”說罷,他話鋒一轉,“女君將傅夫人扣留此處,卻不報主公知曉,女君見了主公,還須備些說辭才是。”
吳皎一時失語。
她瞥瞥我,氣勢收斂了些:“我不知田曉會這般莽撞……我並非故意。”
“主公已命某留守菀城,魏氏家眷亦由某看守,昨夜之事,必無重蹈。”
吳皎目光複雜,望著他:“我……”
“菀城乃軍機重地,女君請回。”裴潛向她一揖。
吳皎惱色再起,卻無可奈何。片刻,她咬著唇一跺腳,拂袖而去。
門扇被用力地甩回來,打在門檻上,“哐”一聲響,又彈回去。
我望著吳皎怒氣沖沖地背影,心中有許多疑惑。
“她是主公親妹,脾氣一向如此。”裴潛回頭,對我解釋道。
我沒接話,看著他。
“我腹中之事,”我輕聲道,“他們知道麼?”
裴潛重新坐下來:“院中都是我的人,韋扁鵲等人亦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