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難過。”若嬋繼續道,“若論自在,我比你們自在多了。”她眨眨眼睛,頗自嘲,“可我連個妾都不能算。”
我看著盞中的茶湯,沒有說話。
過了會,我問:“那如果你能嫁給公羊公子,要你舍棄現在的這些,你願麼?”
若嬋想也不想:“不願。”
我又問:“如果是我,覺得舅姑可惡,怎麼辦?”
若嬋詫異地看看我,目中精光一閃:“你想走?”
我不置可否:“我問的是你。”
若嬋將茶末掃入沸水之中,放下銅碗,道:“聽我一言,當今天下,哪裡都不如雍都安穩。且大公子待你也好,你走了便恩斷義絕,你捨得麼?”
我默然。
這話要是放在幾個月前,我會毫不猶豫地說,有什麼捨不得。
可是現在,我說不出口。
對於魏郯此人,我的腹誹仍舊一筐一筐的。他是個流氓,說話不正經,在我面前笑起來永遠帶著三分痞氣。但是,就像人喝酒會上癮,我已經習慣了與這樣一個人朝夕相對,白日逗趣,夜晚相伴。並且,當我想到會有別的人代替我跟他過這樣的日子,我就不淡定起來。
此事,我不知是好是壞。
自從上巳日的那件事之後,我確實考慮過退路,方才問若嬋的話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但是出走什麼的,現在也還沒到那一步。
魏郯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從上次那五個美人到喬緹,他專心待我,這次的任姬若非魏傕強行塞來,他原本也不打算收下。將心比心,我想象不出我知道的老老少少眾多男子之中,除了裴潛,有誰會還會這樣對我。
我該知足了。心裡想,在丈夫心中佔據輕重之地,又是正室,從前母親不也是這樣?在長安的貴婦人之中能做到這般,已經是教許多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說來可笑。這個道理我其實一早都懂,可是或許魏郯太縱容,讓我的目光侷限在了我和魏郯二人之間。我和他就像那夜的歡愉,沉浸之時彷彿萬事皆空,而盡情過後,又要重新面對現實。
魏傕將任姬狠狠地砸過來,就是要我睜眼看清自己的位置。
當我滿腹心事地回到魏府,發現魏郯的從人在府前。見到我,他們過來行禮,說魏郯剛回來。
我精神一振,走到堂上,卻見這裡很是熱鬧。
“長嫂。”周氏看到我,笑眯眯地說,“大堂兄方才回來,帶了好些衣料,都是絹羅。”
我問她:“夫君何在?”
周氏道:“剛朝院子裡去了。”
我應了聲,朝堂後走去。
到了院子裡,果然,我一眼就看到了庭中的魏郯。不過他身前立著任姬,低頭躬身,正在行禮。
我的腳步微微遲滯,還是魏郯身後的家人眼尖看到了我,行禮道:“少夫人。”
魏郯轉頭過來,任姬也抬起眼。
“夫君回來了。”我微笑地迎上前去行禮。
魏郯神色輕松,看看我身後的阿元,道,“夫人去奉神了?”
“正是。”我掃一眼任姬,對魏郯說,“時辰不早,待妾侍奉夫君更衣。”
“不急。”魏郯卻笑笑,道:“我帶了些衣料回來,夫人先去挑些。”
我訝然,不待開口,魏郯又道:“帶上任姬,快些去,遲了弟婦們就把好的都挑走了。”
任姬?我愣住,看看任姬,她詫異地抬頭,不掩喜色,片刻,卻低聲道:“稟大公子,妾……”
“快去。”魏郯不耐煩地打斷,“阿元,你也跟著少夫人和許姬去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