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朝臺階上望了望。
八十一級,往返十回……他每日要跑一千六百二十級……心中咋舌,怪不得裴潛當年打不過他。
正要再開口,一陣風吹來,我“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把氅披上。”魏郯回頭看我。
我說:“妾還有些熱。”
魏郯卻不由分說,從我手中拿過大氅來,披在我身上。然後手臂一伸,將我整個人一起圈在身前。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後,我窘然,看看旁邊,一個剛登上臺來的遊人頻頻將目光閃來。
“有人在看。”我小聲道。
“嗯?”魏郯也看看那邊,不以為意,“怕什麼,你我是夫妻。”說罷,他沖那遊人點點頭,“公臺,來遊寺登高麼?”
那人愣了愣,片刻,拱拱手:“正是。”
魏郯笑笑:“今日天氣不錯,公臺怎不帶婦人同來?”
那人看看我,訕訕一笑,“婦人在家中,不曾出來。”說罷,四顧地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逗留片刻,就走下臺去了。
“夫君與他認得?”我看著那身影,疑惑地問。
“不認得。”
“那……”
“他不就走了?”魏郯咬著我的耳朵低低道。
我:“……”
流氓。我暗自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氣,讓臉上的燒熱散開一些。
雁臺上只剩下我和魏郯二人,他擁著我,胸膛貼著我的後背。靜靜地站了一會,他忽然道,“想回長安麼?”
我怔了一下,片刻,才回味過來,他是問我想不想再回長安居住。
心裡湧起難言的酸澀,沉默了一會,我說:“可它已經毀了。”
“毀?”魏郯道,“長安建城已有千餘年,你知道它毀過多少次?”
我愣住,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搖搖頭。
“九次。”魏郯道。
我算了算,覺得不對:“幾乎每兩百年一次?可長安只經歷過三朝。”
“不光朝代翻覆之亂,”魏郯道,“還有外寇入侵、兵災、政變,最慘的一次是前朝末帝之時,長安全城大火,之後瘟疫肆虐,三年之內人煙全無。高皇帝得天下之時,長安只有不到百戶人家,一個小縣都不如。”
我沒說話。
“它還會回到過去那樣麼?”我凝望著家宅的方向,過了一會,低低道。
“你若想,它就會。”魏郯說著,鬆手,將我轉過來對著他,雙手握住我的肩頭,“阿嫤,有的事的確回不到從前,可那並非全部。世情無論如何險惡,都有過去的一日,便如長安,你不棄它,它就不會棄你。”
我望著他的眼睛,天光下,那眸中有些不可言喻的神采,堅定,或者說熱烈。我的心竟起了些波動,猶如三九封凍的冰湖,吹入苦寒之後的第一縷暖風。
“夫君會重建長安?”我輕輕道。
魏郯微笑:“我會。夫人願與我一起麼?”
心撞擊著胸口,我不語,注視著那張臉。只見那眉目的線條流利俊朗,四周鉛白的雪色中,更顯雙眸明亮不可逼視。